第69章 張千戶

  夏凝香道:「公子莫急。奴婢見白大人真的要走,忍不住問道:『你真的不殺我?』白大人轉過頭來,笑著反問道:『我為何要殺你,難道錦衣衛都是濫殺無辜之人麼?』奴婢又問道:『你不殺我,回去如何復命?』白大人聽到這裡,似乎也起了疑,走過來問道:『小姑娘可是說,錦衣衛中有人要殺你?』奴婢點了點頭,白大人又問:『為何?』奴婢答道:『自然是為了殺人滅口。』大人皺眉道:『滅口?你小小年紀,究竟知道甚麼,錦衣衛為何要殺你滅口?』我見白大人的神色不似作偽,而且此刻他若要殺奴婢,已是易如反掌,實在沒有必要來哄騙我,於是奴婢便將自己所知之事對他附耳簡略說了,白大人聽後大驚,良久不語,隨後便將奴婢安置在了白府別院。」

  朱由檢點了點頭,聞道:「後來又如何了,你還知道些甚麼?」

  夏凝香道:「接下來的時日裡,奴婢都在別院做事,白大人也沒有再來找過我。直到白府出事前兩日,大人忽然來到別院,問我是否還記得那個頭戴斗笠的惡人聲音,奴婢言道,我至死也不會忘記,於是白大人便讓奴婢打扮成一個小廝模樣,隨他一起去辨認兇手。到了錦衣衛的衙門後,大人讓奴婢躲在屏風後不要做聲,仔細辨認哪個是兇手的聲音。」

  朱由檢眼前一亮,問道:「兇手究竟是何人?」

  夏凝香道:「王爺請聽奴婢細說,先是有兩位大人進來與白大人寒暄,白大人稱呼對方為秦兄和李賢弟,不過他們都不是那日殺我娘的兇手,二人喝了盞茶便出去了。」

  朱由檢點了點頭,道:「那是秦山嶽與李凌兩個指揮僉事。」

  夏凝香繼續說道:「隨後又有兩位大人走入房中,向白大人說了許多奴婢聽不懂的事,好像是甚麼詔獄、偵緝。」

  朱由檢問道:「這二人應該是錦衣衛南、北鎮撫使,兇手可在兩人之中?」

  夏凝香搖頭道:「不是,這二位大人退下後,又有十餘位大人相繼走了進來,他們對白大人執禮甚恭,奴婢躲在屏風後偷偷數了數,好像是十四個人。」

  陸天行嘆道:「白大人辦事果然精細,從指揮僉事到鎮撫使,以及十四所千戶,竟一個也不落下,分別尋來辨認。」

  夏凝香道:「這十幾位大人見禮過後,便依次對白大人匯報下轄事宜,奴婢在屏風後面仔細聽著,生怕辨別不出兇手的聲音,可隨著各位大人依次說完,奴婢卻依然沒有任何發現,就在奴婢感到有些絕望的時候,那個人的聲音竟突然出現了!」

  陸天行與朱由檢異口同聲的問道:「是誰?」

  夏凝香道:「奴婢只知道那人姓張,因為當他匯報完畢,白大人曾稱讚道:『張千戶辦事果然得力。』認出此人便是仇人後,奴婢曾試圖看清他的相貌,只可惜離得太遠,奴婢未能看得真切。」

  朱由檢問道:「你可將此事告知於白大人?」

  夏凝香點頭道:「待十四位千戶大人退下後,奴婢便將所知之事告訴了白大人,然而大人只是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便將奴婢帶回到了別院,直到兩日後,奴婢便聽聞了白大人一家遇害的噩耗……」

  朱由檢頷首道:「姓張的千戶應該不難找,曹如,你速去將駱養性傳來。」待曹如領命而去,朱由檢又道:「你辛苦了,下去歇息吧。」

  夏凝香卻不肯走,而是跪倒在地,垂淚道:「奴婢已將所知之事盡數說出,還請王爺主持公道。」

  朱由檢上前將她扶起,正色道:「本王定會剷除奸佞。」

  夏凝香退下後,朱由檢恨聲道:「又是錦衣衛幹的好事!田爾耕這狗東西,真是萬死難贖其罪!」

  陸天行卻搖了搖頭,說道:「田爾耕雖有失察之罪,但這件事恐怕未必便與他有關。」

  朱由檢奇道:「難道不是魏忠賢授意其所為?」

  陸天行道:「此案若在近日所發,聯繫到宮女假孕龍種一事,閹黨當然也是重要嫌犯之一,可去歲五月,不僅聖上龍體康健,而且魏忠賢又深受天子器重,若問那時候誰最想謀害皇帝,我不清楚,但魏忠賢,恐怕可以算是最不希望皇帝突遇不測之人了。」

  朱由檢皺眉道:「兄長言之有理,可此事既然不是閹黨所為,難道是福王的手筆?」

  陸天行道:「福王的嫌疑最大,但也不能忽視瑞王、桂王等人的野心,眼下絕不能盲目猜測,以免擾亂了思緒,要知能在天子腳下做出如此驚天動地的大事,其勢力必然龐大至極,我等若稍有行差踏錯,難保兇手不會就此逍遙法外。」

  朱由檢點了點頭,嘆道:「前路漫漫啊。」這時,曹如已引著駱養性走了進來。

  駱養性行了禮,問道:「不知王爺急召卑職前來,所為何事?」

  朱由檢道:「本王剛剛得到可靠情報,王恭廠案很可能與錦衣衛中一個姓張的千戶有關。」

  駱養性會意,拱手道:「據卑職所知,十四所千戶中,姓張的千戶共有三人,不知王爺所說的是哪一個?」

  朱由檢不禁皺起了眉頭,問道:「竟有三人?」

  陸天行拱手道:「請教大人,這三位千戶,分別是甚麼樣的人?」

  駱養性思量片刻後,說道:「千戶張達海,五旬上下,貪杯好色,善於逢迎,是高啟雲一手提拔之人;千戶張立山,精明幹練,辦案得力,還不到而立之年便已升至千戶之職;最後一位張姓千戶,名叫張凌飛,約莫三十出頭,素日裡不喜與旁人交際,對於此人,卑職便只知道這些。」

  陸天行頷首道:「謝過駱大人。」說完,便陷入了沉思之中。

  朱由檢不解道:「兄長為何如此費心,本王將這三人傳來,讓凝香出來當面指認兇手不就是了?」

  陸天行緩緩搖了搖頭,道:「不可,王爺奉旨查案,若此時將三人傳來,必會讓兇手有所警覺,如果對方事先想好了說辭,又或是抵死不認,難道王爺真的要只憑丫鬟的片面之詞,便將如此驚天大案壓在一個朝廷命官的頭上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