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無從著手

  這些內幕,各部長官雖然未必盡知,但既然天子派了皇位繼承人朱由檢和權傾朝野的「九千歲」魏忠賢共同來調查此案,那此案就必定非同小可。

  故而刑部、大理寺、錦衣衛甚至順天府都派出了得力人手在調查此案。此時,白府內人頭攢動,聲音嘈雜,身著各色官服的官員們無不在焦頭爛額的忙個不停,生怕遺漏了蛛絲馬跡,錯過了升官發財,哦不對,忠君報國的良機。

  到得院中,魏忠賢輕輕咳嗽了一聲,附近的官吏瞥眼看見,趕忙停止調查,躬身行禮,霎時間便由近及遠,方才還如同集市一般喧鬧的白府頓時安靜了下來。

  魏忠賢問道:「各部的長官何在?過來敘話。」

  立時便有四個官員快步走到近前,一齊行禮道:「下官參見信王殿下,見過魏公公。」

  魏忠賢道:「聖上命咱家協助信王殿下調查此案,想必各位大人早已知曉。」

  四人拱手道:「下官知曉。」

  魏忠賢又問道:「各部衙門的人在此已查了許久,不知有何發現。」

  四人你看看我,我望望你,卻無人敢開口,魏忠賢眉頭微皺,道:「高啟雲,你來說。」

  錦衣衛下轄有南、北兩個鎮撫司,南鎮撫司負責偵查、搜集情報的工作,北鎮撫司負責詔獄工作,高啟雲便是錦衣衛南鎮撫使。

  高啟雲忙躬身答道:「回魏公公的話,白府滿門共有二十三口人,除白大人外,皆是被人一擊斃命,顯是好手所為。不僅如此,白府內外也被人翻得亂七八糟,銀兩、古董等值錢之物俱被洗劫一空,卑職以為,不排除江洋大盜求財殺人的可能。」

  魏忠賢不置可否,又抬眼掃了掃餘下的三位官員,問道:「諸位可還有何高見?」

  刑部員外郎李傳芳拱手道:「我們已在白府勘查了近兩日,確是沒有其他發現,下官也以為高大人言之有理。」

  餘下二人也分別拱手道:「下官複議。」

  魏忠賢冷冷道:「京中大員何其眾多,白劍凌不過是從三品的指揮同知,府里又能有多少銀子,一夥武功高強的歹徒如何便會獨獨盯上了他!」

  四人聽後,頓時被嚇得垂首不語,面色發白,朱由檢看在眼裡,不由暗自嘆了口氣,心道:這些都是朝廷要員,誰知卻畏懼魏忠賢如虎……當即勸道:「還請魏公公息怒,這也怨不得幾位大人,畢竟根據兇案現場的情形推斷,這確是像極了一起謀財害命案。」

  魏忠賢明白,遵照天啟帝的吩咐,自己與朱由檢並未將白劍凌呈遞密信之事傳揚出去,因此在場官員並不知曉兩案之間的聯繫,於是頷首道:「王爺所言甚是,只是他們這些人,身為朝廷幹吏,豈能如此膚淺。」

  朱由檢微微一笑,隨即轉頭問道:「兇手可留下了甚麼線索?」

  刑部、大理寺和順天府的人已不敢再多言,不約而同的望向了魏忠賢的「自己人」高啟雲。

  無奈之下,高啟雲只得硬著頭皮答道:「回稟王爺,兇手甚是奸猾,手印、足印、兇器都未被遺下,其他線索更是不曾留下分毫。」

  霎時間,白府內變得鴉雀無聲,陸天行忽然問道:「請問大人,府中除了財物被洗劫一空外,可還丟失了旁的物事?」

  高啟雲見陸天行與信王一行人同行,便甚是客氣地拱手問道:「請恕下官冒昧,這位公子是?」

  陸天行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唐突,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自我介紹。

  魏忠賢道:「陸公子是信王殿下的朋友,公子問甚麼,你等照實回答便是。」

  高啟雲躬身應道:「是。」隨即言道:「陸公子所問,我等亦曾想過,然而白府中除了些許銀兩和古董之外,並無甚麼稀奇之物,我等清點白大人的遺物時,除錢財外,也並未發現有何遺失之物。」

  陸天行點了點頭,又拱手問道:「可否容許在下看看白大人的遺物?」

  高啟雲躊躇道:「這……」說著抬眼望向魏忠賢,見其露出首肯之色,才頷首道:「公子稍候。」

  過不多時,錦衣衛小旗便捧著一個包裹跑了過來,高啟雲吩咐道:「打開。」

  那小旗躬身應了,遂將包裹輕放在地上,麻利的將其打開後,又小心翼翼的把證物一件件平鋪擺放。

  高啟雲道:「陸公子請過目,這些便是白大人的遺物。」

  陸天行拱手道:「多謝大人。」隨後便俯身查看,只見遺物中有白劍凌的佩刀,幾錠大銀,一塊腰牌以及一本藍色封皮的小冊子。陸天行將佩刀拔出,看到精鋼所鑄的刀刃上有四五處新豁口,便道:「看來兇手的兵器很是鋒利。」

  高啟雲頷首道:「陸公子所言不錯,據仵作所言,包括胸口的致命傷在內,白大人身上共有傷痕七處,傷口不大卻都很深,皆為鋒銳的劍器所傷。」

  陸天行放下佩刀,將黃楊木所制的腰牌拿起,只見橢圓形的腰牌上雕刻著麒麟紋圖案,並刻著錦衣衛指揮同知白劍凌十個字。陸天行仔細看了許久,確定並無特異之處後便將其放下,又抄起一錠大銀,放入手中掂了掂,道:「這錠銀子,應該不下於五十兩。」

  高啟雲道:「不錯,這確是五十兩一錠的紋銀。」

  陸天行又指了指餘下的幾錠銀兩,問道:「兇手既為求財而來,這數百兩銀子就在眼前,他們卻為何棄之不取?」

  高啟雲甚是尷尬地笑了笑,問道:「會不會是兇手倉促間未來得及搜白大人的身,又或者是兇手並未看上這些銀兩?」

  不待陸天行回答,駱養性便已搖頭道:「想來不會,從事後兇手能從容不迫的清理現場,不曾留下絲毫的線索來看,他們顯是訓練有素,身手不凡之輩,不應沒有在白大人屍身上搜索的功夫;再者說來,兇手既為求財而來,又豈會不要這唾手可得的數百兩銀子。」

  陸天行頷首贊道:「駱大人所言,正道出了此案的疑點之所在。」

  高啟雲無意中瞥眼看見,魏忠賢正一臉陰雲的望著自己,嚇得慌忙立直了身子,垂首不語。

  陸天行將銀兩放回原處,拿起了那本藍色封皮的小冊子,只見上面用楷體寫著偵緝錄三個黑色大字,打開看時,裡面卻連半個字也沒有寫,似乎是一本新冊子。

  這次不待陸天行發問,高啟雲便搶先解釋道:「公子所拿之物,是錦衣衛上下皆配備的偵緝錄,大傢伙用此物來記載所偵緝到的情報,最後經由主事篩查,再呈送給指揮使大人。」

  陸天行拱手道:「多謝大人解惑。」頓了頓,又問道:「不過白大人的這本偵緝錄中,為何沒有任何記載?」

  高起雲沉吟道:「這……這或許是白大人新近方才領取的冊子。」

  田爾耕卻已接過偵緝錄,翻開看時,不由皺眉道:「真是奇了,不久之前,本官還看過白劍凌關於近日赴京述職官員的記錄,如今怎會沒有了?」說著又接連翻了幾頁,問道:「並沒有被人撕去的痕跡,難道白劍凌當真換了一本新冊子?」

  陸天行深吸了一口氣,說道:「這本偵緝錄,也有可能不是白大人自己所換。」

  田爾耕心中一動,問道:「陸公子可是說,兇手將白劍凌的偵緝錄取走後,又故意留下這本新冊子來混淆視聽?」

  陸天行道:「不錯,還要請教大人,錦衣衛所領取的偵緝錄,可有記錄在冊?」

  田爾耕道:「自然是有,本官已明白陸公子的意思:此物若非白大人所領,那麼近日領取偵緝錄之人便很可能是兇手!」說完,轉頭吩咐道:「駱千戶,你速去將負責發放偵緝錄的李總旗傳來。」竟將高啟雲晾在一旁,對其不理不睬。

  原來,魏忠賢對高啟雲頗為不滿,善於察言觀色的田爾耕又怎會看不出,因此這位高鎮撫使雖是他寵妾的兄長,平日裡又沒少送孝敬,但田爾耕還是決定及早與其撇清關係。

  約莫過了盞茶功夫,駱養性便引著一個鬚髮皆已花白的老者走了回來,那老者對在場的眾人拱了拱手,道:「卑職見過諸位大人。」

  田爾耕擺手道:「李總旗不必多禮。」隨即便問道:「近日裡,白劍凌可曾向你領取過新冊子?」

  李總旗儘管年事已高,精神卻仍然健旺,當即答道:「回指揮使大人的話,白大人已許久沒有領取過偵緝錄。」

  田爾耕點了點頭,又問道:「既然如此,不知最近這些時日都有何人領取過偵緝錄?」

  李總旗不假思索地答道:「回稟大人,近一個月來,並無任何人來領過偵緝錄。」

  田爾耕皺眉道:「李總旗會不會將此事記岔了?」說著指了指白劍凌遺物中的新冊子,又道:「這本偵緝錄分明是新的。」

  李總旗從懷中取出一本厚厚的帳冊,躬身道:「卑職年紀雖老,記性卻不差,而且但凡有人領取偵緝錄,卑職也定會記錄在冊,指揮使大人若是不信,這裡是近一年來的記錄,還請您過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