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之俊是何等精明之人,見此情形,便已將整件事推想出了大半,當下苦笑著搖了搖頭,問道:「於是顏寨主便將計就計,讓自鳴得意、完全放下戒備之心的本官,自己走入彀中,對麼?」
顏悅曦頷首道:「正是,不過金大人實在太過精明,想讓你完全放下戒備之心,又談何容易?」
金之俊惡狠狠的瞪了李順天一眼,恨恨道:「不錯,若非李順天這廝出賣,你們在關隘處用三支響箭回應了本官的鳴鈴飛號箭,我又豈會輕易中計。」
顏悅曦笑道:「李順天能力出眾,金大人選才的眼光倒是不錯,可惜你卻未能早些看出他的貪生怕死。」
李順天咽了口吐沫,垂首道:「四當家……不,寨主,您先前已答應過,只要我全力配合,便不會殺我。」
顏悅曦點了點頭,道:「我雖是一介女流,卻也不會食言。」
李順天大喜,想要拜謝,卻苦於被牢牢地綁縛著,當下連連頷首道:「是,是,多謝寨主!」
顏悅曦不屑再同他多說,當下手一擺,識時務的李順天便連忙閉上了口。
金之俊嘆了口氣,黯然道:「承蒙顏寨主解惑,煩勞你,送我等上路吧。」
房柯也道:「只需給我個痛快便是。」
見顏悅曦竟然放過了李順天這個細作,那自己與其素無恩怨,想來只要好言相求,她也不會太過為難……想到這裡,孔昇平厲聲斥道:「金大人,房游擊,你們在說些甚麼!」
二人聞言不由一怔,孔昇平又道:「七峰寨的義士們扶危濟困,懲惡揚善,早就俠名遠播,我等迫於兵部的壓力,雖然明知道是螳臂當車,但卻也只得帶兵前來滋擾,如今冒犯了眾位義士虎威,你們不坦誠告罪,怎麼竟還如此的魯莽逞強?」
金之俊甚是鄙夷地望了他一眼,便不再多說了。
房柯則朝著地上重重地啐了一口吐沫,罵道:「孔昇平!平日裡你橫行不法,囂張跋扈,想不到原來竟是這般沒氣節的軟骨頭,我房柯真是打心眼裡瞧你不起!」
孔昇平卻恍若未聞,只是對顏悅曦投以諂媚的笑容。
見顏悅曦對自己使了個眼色,秦廣會意,「唰」地一聲抽出了長劍,語聲冰冷的問道:「你當真不怕死?」
房柯勉力直了直身子,昂首道:「本將軍今日為國捐軀,有何懼哉?不必多言,動手……」可他說到這裡,便張口結舌,驚的無法再說下去了。
然而,最驚愕無比的卻是孔昇平,因為秦廣手中的長劍已刺入了他的胸膛!
鮮血,順著孔昇平的嘴角緩緩流出,他望了望插在自己胸口的長劍,吃力的問道:「為……為何要殺我?」
顏悅曦不忍直視其慘狀,黯然道:「你素日裡做了那許多禍國殃民之事,我們又豈能一時心軟,再讓你下山為禍。」
孔昇平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罵道:「你這賤……」
秦廣自是不會等他罵完,便驟然拔出了長劍,伴隨著激射而出的一道血線,孔昇平瞪大雙眼,心有不甘地閉上了口。
接著劍光閃動,金之俊和房柯只覺眼前一花,綁縛著手腳的繩索便已被秦廣割斷。
金之俊詫異的問道:「顏寨主這是何意?」
顏悅曦嘆道:「寨子裡出了許多變故,雖說是因為大人所起,但誠如你所言,我們是賊,你是官,官府剿賊,自古如此,原也怪不得大人,而且若非楊振明利慾薰心,也就不會被你所利用。」
金之俊難以置信地問道:「顏寨主當真願意放過我等?」
顏悅曦頷首道:「不錯,我們的人已打探過,金大人官聲甚好,前年山西大旱,你不僅向朝廷上書,請求減免山西的稅賦,還從自家拿出了三千兩銀子賑濟災民。」說完轉頭道:「房將軍在軍中多年,御下有度且愛兵如子,也稱得上是個好官,因此我不會為難兩位,你們這便帶著李順天下山去吧。」
聽了這話,金、房二人還未答話,李順天就已急叫道:「寨主怎可如此!您可是答應過不會要我性命,此時怎能食言!」李順天之所以如此著急,是因為他心中明白,此役由於自己的反水,官軍損失慘重,若是跟隨金之俊下山,恐怕會凶多吉少……
陳伏虎二話不說,上去就是兩記耳光,罵道:「狗細作,寨主心底仁善,這才好意放你條生路,誰知你卻如此不知好歹的指責寨主食言?怎麼,難道還想讓寨主派人保護你不成!」說完也不等李順天再言,便脫下鞋將幾天沒洗的臭襪子,塞入了對方的口中。
金之俊嘆了口氣,拱手道:「多謝不殺之恩。今日之事,本官欠了顏寨主一個天大的人情,今後定當設法報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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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悅曦點了點頭,伸手朝著屋外一引,淡淡道:「不必客氣,兩位大人請吧。」
金之俊也不再多言,當先向外走去,房柯微一遲疑,便連忙跟了上去,可他走到門口時,終於還是忍不住停下了腳步,拱手道:「顏寨主乃是寬厚之人,還望你日後能夠善待我的那些弟兄。」
顏悅曦不由一怔,隨即搖頭道:「怕是不成了。」
房柯本以為顏悅曦會將生擒的官兵引為己用,以此來擴充七峰寨的實力,故而聞言頓感大驚,顫聲問道:「甚……甚麼?你為何不留為己用,而將他們殺了?」
顏悅曦失笑道:「我等只想嘯聚山林,劫富濟貧,又不想造反舉事,要那許多官軍做甚麼?再者說來,七峰寨的弟兄雖有千餘,但卻皆是自願來投,可沒有一個是被擄來的。房將軍放心,除去戰死之人,余者我皆已打發下山去了。」
房柯聞言又驚又喜,躬身拜道:「多謝!多謝顏寨主!」說罷便拉著面如土色的李順天大步走了出去。
望著金之俊等人漸行漸遠的背影,陳伏虎忍不住嘆了口氣,右拳狠狠地擊在了自己的左掌上。
顏悅曦問道:「陳大哥可是不贊同我的舉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