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3章 士為知己者死

  這時,喧囂熱鬧的鑼鼓聲忽然由遠及近地傳入了眾人的耳中,沒過多久,似乎竟已到了侯府外,陸天行轉頭吩咐道:「晴雪,你出去看看。」

  晴雪欠身應了,自去查看,沒過片刻功夫,便引著幾個人,面帶微笑的回來稟報導:「少爺,是兵部的楊侍郎著人前來送賀禮了。」

  晴雪身旁的中年男子連忙躬身行禮道:「小人是楊府管家,奉我家老爺之命,特意來向侯爺敬獻賀禮。」說完回首使了個眼色,兩個家丁便將一副對聯展開,只見上面寫著:良日良辰良偶,佳男佳女佳緣。

  楊府管家拱手道:「我家老爺得知侯爺有喜事,卻苦於皇命在身,無法趕回來道賀,因此便寫了這幅對聯,令小人給侯爺送來。」

  陸天行頷首笑道:「勞煩管家回去後,代我謝過楊侍郎。」

  楊府管家應道:「小人遵命。」說著又取過一張禮單,雙手奉上,續道:「些許薄禮,還望侯爺笑納。」

  陸天行接過一看,只見上面赫然列著並蒂青花玉瓷盤、八角雲紋黃金鏡等名貴之物,心中暗道:楊嗣昌既然知道了喜事,當然也已得知我辭官之事,他今日如此大張旗鼓地行事,恐怕不僅是向我表示忠心,而且還是在對皇上抗議,唉,楊嗣昌年紀也不小了,怎地還是如此年輕氣盛……但陸天行不願駁了人家的好意,便頷首笑道:「多謝,還請管家留下喝幾杯喜酒吧。」

  楊府管家躬身道:「小人謝過侯爺美意,不過小人還要急著回去向老爺復命,就不再叨擾了。」

  陸天行道:「既然如此,陸某確是便不好再相留了。」

  楊府管家率領幾個家丁又對陸天行畢恭畢敬地行了一禮,便緩緩退了出去。

  吳孟明伸出拇指贊道:「真想不到楊侍郎竟是這般重情重義的好漢子,老吳佩服,待他回京後,定要好好結交這個朋友。」

  洪承疇呵呵笑道:「吳大人直到今日方知麼?本官與文弱同在兵部為官,早就知曉他這個脾氣了。」

  孫承宗卻緩緩搖了搖頭,嘆道:「楊侍郎方當盛年,又得皇上賞識,正值報效家國的好年華,可他今日如此肆意行事,恐怕會觸怒皇上,失了前程啊。」似孫承宗這樣的忠臣,雖然不在意自己的官位、前途,但卻會為朝廷有可能失去一位年輕有為的能臣而感到惋惜。

  吳孟明嘿嘿冷笑道:「失了前程?連侯爺這樣的大功臣都會被逼迫辭官,我等還有甚麼前程可言?」

  陸天行生怕侯府里有崇禎安插進來的耳目,當下便要出言制止於他。

  誰知,洪承疇竟也附和道:「吳大人說的是,侯爺離開朝堂後,洪某隻感到齒冷心寒,這個兵部尚書,做的也沒有甚麼意思了,皇上若要罷了我的官,洪某當真是求之不得。」

  陸天行知道,洪承疇平日裡為人沉穩,踏實可靠,因此聽其如此言說,只覺既驚訝,又感動,連忙擺了擺手,壓低了聲音說道:「陸某才疏德薄,委實不值得兩位這般託付,陸某再斗膽說句大不敬的話,咱們效忠的並非只是皇上,還有大明朝廷,所為的更是天下百姓,又豈能這般意氣用事?」

  吳孟明卻搖頭問道:「侯爺被逼辭官,我等若是去巴結皇上,又和那狼心狗肺的周延儒有何分別?」

  聽了這話,陸天行一時間不禁為之語塞,過了片刻後,方才說道:「那也不然,畢竟大家所圖之事還是有所不同的。」

  洪承疇拱手道:「侯爺無需再勸,既然還做這個官,我等日後自會盡力而為,但先前那滿腔熱血,卻終究再也難以尋回了。」

  陸天行知道,此時多說無益,只好無奈地點了點頭,在旁看著這一切的孫承宗,更是感到痛惜不已。

  眾人默然無語之際,管家卻走了過來,但他看侯爺和諸位大人的面色都不大好,一時間便不免有些逡巡不前。

  還是陸天行招手將其喚至近前,問道:「何事?」

  管家躬身答道:「方才來了一位大人親自來送賀禮,小人請其進來,他卻說自己職司低微,不配入內。」

  已是滿身酒氣的吳孟明冷笑道:「甚麼職司低微,不配入內,都是說辭罷了!還不是怕皇上知道了見怪?」

  管家搖頭道:「回吳大人的話,並非如此,那位大人眼中含淚,對著這邊恭恭敬敬地拜了數拜,方才依依不捨地離去。」

  陸天行心中一動,問道:「他可曾留下姓名?」

  管家躬身道:「那位大人只說自己姓盧,既未言明官職,也沒有留下名字。」

  陸天行笑道:「原來是他!」說著便起身追了出去,只留下席間面面相覷的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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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斗兄,且請留步!」陸天行奔出侯府,直跑出將近一里地,方才追上了前來道賀的刑部檢校盧象升。

  盧象升聞聲回首,見來人竟是思恩侯,驚訝無比的他連忙躬身行禮道:「卑職盧象升,見過侯爺!」

  陸天行伸手將他扶起,笑道:「不必多禮,我此時早已無官無職,只是一介閒散侯爺罷了,盧大人還說甚麼卑職不卑職的?」

  盧象升卻搖頭道:「卑職敬重侯爺,絕非緣於您往日的權勢,而是因為侯爺的功績、威望以及您對卑職的賞識。」

  陸天行不由一怔,隨即方才失笑道:「我確是曾稱讚盧大人乃可堪大用之才,然而我卻還未來得及提攜於你便辭了官職,大人無需再記掛此事。」

  盧象升正色道:「士為知己者死,侯爺能看到我身上的才能,卑職便已感激不盡了。」盧象升自天啟二年中進士後,因為沒有門路而屢遭排擠,嘗遍人情冷暖,更是未曾有一人發現他這塊璞玉,因此那日聽聞朝中重臣思恩侯的稱讚後,在盧象升沉寂了許久的心中,立時便掀起了滔天巨浪。

  陸天行點了點頭,動容道:「盧大人真乃義士也。」頓了頓,又問道:「大人既然前來道賀,為何卻不進去喝杯喜酒,可是有何難言之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