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同時,曹化淳始終都不忘接濟身在宮外的妹妹,在其成年後,又費心竭力地為她尋了門親事,男方家姓薛,雖然只是個從六品武將,但人卻是個老實可靠的,兄妹二人的日子,總算又重新安穩了下來。
然而,命運再次同曹化淳開了個大大的玩笑:就在妹妹即將臨盆之時,妹夫戰死沙場的消息卻傳了回來,經受不住打擊的妹妹,生下兒子後就難產而死。臨終前,她再三求告在旁痛苦不已的曹化淳,請哥哥定要照看好自己的孩子……
曹化淳為外甥起名為貴仁,乃是希望他日後不僅能夠富貴安康,而且可以仁愛寬厚。從那日起,曹化淳就與薛貴仁過起了相依為命的日子,二人儘管名為舅甥,實際上卻情同父子。可也正因如此,曹化淳就不免對他疼愛有餘,管教不足,但凡薛貴仁闖了禍事,無論大小,曹化淳都會為其料理乾淨,事後只是訓斥一番了事,而這也為今日之事埋下了伏筆。
見了曹化淳這副痛不欲生的模樣,阮大鋮不禁暗道:方才你說起殺別人全家時,面上不但毫無憐憫之色,反倒談笑風生,引以為傲;如今事情落到自己頭上,怎麼便如此地悲痛欲絕了?但阮大鋮為了自身利益,自然是要拱手勸道:「還請您老人家節哀,只有曹公貴體無恙,方才能夠為薛將軍報仇啊。」
聽到報仇二字,曹化淳黯淡的眼中忽然重又綻放出了光芒,緩緩點了點頭,恨恨道:「不錯,咱家絕不能死,只有咱家活著,才能為貴仁報仇!」頓了一頓,曹化淳又哽咽著問道:「依你等之見,殺死貴仁的兇手是何人?」
思量片刻後,胡世安拱手問道:「兇手能夠在沒有驚動府中人等的情形下,悄無聲息地殺害薛將軍,並且帶著頭顱從容離去,就必是武林高手無疑,不知薛將軍近日可曾與江湖中人結怨?」
曹化淳搖頭道:「貴仁這孩子,總是不讓人省心,咱家怕他此番回京後又會生出事端,因此咱家給他身邊的人下了命令,每隔兩日,便要過來稟報貴仁的消息,但咱家並未聽說他得罪過甚麼武林人士。」
阮大鋮心中一動,說道:「陸天行此番回京,似乎帶了不少武林高手回來。」
曹化淳聽了,驟然間望向了他,問道:「你是說,貴仁是陸天行派人殺的?」
阮大鋮不敢直視曹化淳那冰冷無比的目光,當下連忙低下了頭,答道:「下官也不敢斷定,然陸天行聽到那兩個手下的稟報後,言行舉止都未免有些太過反常。」
曹化淳緩緩點了點頭,嘆道:「言之有理,以陸天行那廝的性情,聽聞那兩家人的死訊後,恐怕非但沒有感到畏懼,而是以為這些事乃是貴仁所為,對他動了殺心,因此才假以顏色……」
這時,屋外忽然傳來了守衛們嘈雜的呼喊聲:「什麼人!」「抓刺客!」「快保護曹公公!」
剛剛失去最後一個親人的曹化淳,已然被仇恨沖昏了頭腦,勃然大怒的他,猛地抽出了掛在牆上的龍泉寶劍,不顧一切地向外衝去,口中則高聲喊道:「陸天行,咱家和你這個王八蛋拼了!」
外面形勢不明,阮大鋮與胡世安又怎敢讓他貿然衝殺出去,於是二人連忙死命將其抱住,屋內屋外,都已亂作了一團。
約莫又過了半盞茶的功夫,曹化淳花重金聘請的高手,八卦門掌門人王仞山疾步走了進來,拱手道:「府中來了蟊賊,王某辦事不利,驚擾了曹公,還請您老人家降罪。」
曹化淳對這個王仞山還是比較看重的,因此擺了擺手,說道:「無妨,咱家也並未受到損傷,王掌門不必介懷。」
王仞山拱手道:「多謝曹公體諒。」
曹化淳點了點頭,問道:「不知王掌門可捉住了賊人?」
王仞山面上一熱,說道:「來人似乎是個年紀不大的蒙面女子,她只是在外牆上喊了一句,還不待王某靠近,她便扔下個黃布包袱去了,王某生怕中了敵人的調虎離山之計,因此未敢追去。」
其實曹府的守衛布置得極為嚴密,王仞山當時便一路追了下去,但苦於輕功不如對方,只好無功而返,此時所謂的調虎離山云云,不過是在為自己找顏面的說辭罷了。
然而曹化淳此時的心思,卻早已落在他口中的黃布包袱上,當下連忙問道:「包袱裡面……放著甚麼物事?」
王仞山不由一怔,不明白曹公公為何對賊人留下的物事竟如此在意,於是答道:「王某顧及曹公安危,始終在布置府中防務,還不曾來得及檢視。」
曹化淳急道:「快拿來給咱家瞧瞧!」
萬仞山只得領命而去,過不多時,就提著一個黃布包袱返了回來,將其放在了曹化淳面前的桌上。
知曉內情的阮大鋮心中一動,已隱約猜到了包袱里會是甚麼物事,拱手勸道:「曹公現下精神不大好,還是下官看後,再稟報給您老人家吧。」
曹化淳卻斬釘截鐵地說了不,隨即雙手便顫顫巍巍地伸向了包袱,阮大鋮無奈,只好滿是憐憫地望向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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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在包袱打開的剎那間,阮大鋮並未聽到曹化淳悲痛欲絕的哭喊,而是聽到了一聲驚噫,轉頭看時,只見包袱里果然如自己所料,盛放著一個血液已經凝固的人頭,但卻不是曹化淳的外甥薛貴仁,而是一個陌生的中年男子。
曹化淳詫異萬分地喃喃自語道:「怎麼是那個姓劉的小吏。」包袱內人頭的主人,正是刑部司獄官劉程。
聽到這裡,阮大鋮不由心中一動,嘆道:「曹公,這是陸天行對您老人家的反擊啊。」
原來,陸天行所既定的計劃共分為三步:第一步便是安排平等潛入薛貴仁府中,取了他的人頭,不僅是為了替彩雲的祖父報仇,更是為了告慰枉死的內爾吉、紐望甘谷、以及他們全家老小的亡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