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4章 顛倒黑白

  索綽羅氏道:「儘管前些年我就早已毀了你的身契,然而府里不少人都知道你我的主僕關係,如果恆兒的事發了,難保不會牽連到你,因此眼下你們全家最好還是離開瀋陽,到外邊去避上一避,諸克圖,你以為如何?」

  想到從此便要過著背井離鄉的日子,諸克圖就不免感到一陣傷感,當下嘆了口氣,拱手道:「奴才,全憑太夫人吩咐。」

  索綽羅氏點了點頭,指著書案上的一個錦盒道:「那裡面的戶籍路引,本是我為了以防不測準備的,今日正好派上用場了,明日開了城門後,你便舉家遷往遼陽,待到時局安穩,我自會著人接你們回來。」

  諸克圖走到書案前,將錦盒打開,只見裡面果然裝著幾份戶籍路引,於是頷首道:「奴才遵命。」

  索綽羅氏又道:「一會你便將哈季蘭比帶回家去,再讓他與諸爾甘互換衣衫,隨後我自會遣人去接諸爾甘,不過你儘管放心,我定會厚待你的長孫。」

  諸克圖甚是傷感地說道:「是,奴才到了遼陽後,也會日夜朝著瀋陽城的方向,遙祝太夫人貴體安康。」

  自打出了太和門後,一眾朝臣就湊上前去,將陸天行團團圍住,點頭哈腰地恭賀其榮封侯爵,就連見識了今日陸天行早朝上威勢的曹黨中人,也不得不湊上前來,陪著笑臉,假意地說了幾句客套話,畢竟,誰又不想給自己日後留條後路呢?

  無可奈何的陸天行只得一一同眾朝臣客套幾句,拱手致意,直到過了好幾炷香的功夫,他才藉機溜出了承天門,不待晴雪問詢便匆匆鑽進了轎子,慌慌張張地吩咐道:「快走!快走!」

  直到走出了兩條街,陸天行方才回過神來,掀起轎簾問道:「咱們這是去哪?

  晴雪甜甜地一笑,答道:「回府呀,少爺。」

  陸天行道:「且不忙回府,先去刑部大牢看看。」

  「咱們刑部大牢里關押的都是重犯、要犯,告訴弟兄們,當值時務必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若是出了事,我等可都擔待不起。」前來刑部大牢巡視的檢校盧象升巡視完牢房後,負手交代道。

  刑部司獄官劉程連連點頭道:「檢校大人說的極是,下官定會交代下去。」瞥眼看見獄卒奉了茶來,劉程連忙取過一盞,雙手遞到了盧象升面前,陪笑道:「大人請用茶。」

  盧象升接過茶盞,頷首道:「有勞了。」

  劉程這才為自己取過茶盞,可他剛剛遞到嘴邊,一個獄卒就飛快地奔了過來,慌慌張張地說道:「大……大人,小的可算是尋到您了,思恩侯來了,您快去相迎吧!」

  劉程從沒聽過什麼思恩侯,只道來的是個甚麼落魄的勛戚,於是白了他一眼,頭也不抬地說道:「瞧你那點出息,當心衝撞了檢校大人。一個失勢的公卿,來便來了,你急個甚麼?」

  那獄卒不由一怔,隨即急道:「大人,來的是陸太保啊!陸太保就是思恩侯……」

  不待其說完,只聽「噗」地一聲,劉程就忍不住將嘴裡的茶水噴了那獄卒一臉,怒道:「你怎地不早說!」說完也不待那滿臉委屈的獄卒答話,便轉頭拱手道:「檢校大人,咱們快去迎接陸太保……哦不,思恩侯的大駕吧。」

  刑部大牢外,兩個刑部小吏行禮道:「卑職盧象升、劉程,拜見侯爺!」

  然而,過了半晌,對方也並未回話,盧象升便大著膽子抬起了頭,只見陸天行正驚訝無比地望著自己,不由被其嚇了一跳,慌忙告罪道:「下官不知侯爺大駕,有失遠迎,還望侯爺可以念在下官往日的些許微勞上,恕罪則個!」

  陸天行被關押在刑部大牢時,確是曾見過盧象升,而且還承蒙其精心照拂,不過那日就當盧象升要說出自己的姓名時,卻因為時任檢校李謀的到來而被打斷,因此陸天行只知道這個刑部小吏姓盧,而不知其名字,故而陸天行此時之所以甚感驚訝,是因為他萬萬沒有想到,歷史上大名鼎鼎的抗清名將盧象升,竟然就是眼前這個鬱郁不得志的刑部小吏!

  見思恩侯仍是面有異色地盯著自己,盧象升心下不免更感惴惴,但卻不敢再多言,只得將身子弓得更加低了。

  陸天行這才回過神來,上前將其扶住,搖頭笑道:「我只是沒想到……罷了,盧大人快快請起。」

  盧象升只覺受寵若驚,連忙說道:「多謝侯爺。」

  陸天行心道:如此一來,除了未曾謀面的曹文詔、曹變蛟叔侄,明末的幾個名將我算是都見過了,只要對他們善加利用,又何愁反賊造次,蠻夷來犯?於是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溫言笑道:「原來你就是鼎鼎大名的盧象升,很好,很好。」

  此時的盧象升,還不是被人稱作盧閻王的勇將,更未曾訓練出戰鬥力強悍的天雄軍,恐怕他唯一的「鼎鼎大名」之處,就是一個堂堂的兩榜進士,居然跑到刑部做了個九品小吏,此事也成為了官員們茶餘飯後的談資。因此聽了這番話,他還以為陸天行在嘲諷自己,只得略顯尷尬地笑了笑。

  陸天行看出了他的多心,於是便收起了笑容,正色道:「以建斗之才,卻屈居於刑部做這小小的九品官,絕非是你的無能,而是大明朝廷的損失!」

  建斗正是盧象升的表字,與他一同中榜的「好友」早已紛紛在朝中任了職,即便是家中沒有門路的,靠著結黨營私、巴結上官,也被發放到外地做了知縣,因此這些勢力之徒自是不願與不善鑽營的盧象升相交,故而他已經很久沒有聽人稱呼過自己的表字了,此時再次聽聞,不禁動容道:「侯爺……您竟然知道下官這等小吏的表字?」

  陸天行微微一笑,說道:「不瞞你說,朝廷的小吏中,本候只知道你盧象升的表字,因為日後你將成為朝廷的棟樑之才!」

  大喜過望的盧象升一時間竟不知說些甚麼才好,只是怔怔地望著陸天行,拱手道:「多謝侯爺。」

  陸天行笑道:「本候此來,是想打探一下,曹文詔、曹變蛟兩位將軍可還在獄中?」

  盧象升拱手道:「回稟侯爺,昨日晚間,皇上便下了恩旨,赦免了兩位將軍。」

  陸天行頷首道:「甚好。」頓了頓,又問道:「不知他們現在何處?」

  盧象升搖了搖頭,沉吟道:「下官並不知曉。」

  先前站在一旁,始終沒有逮到獻殷勤機會的司獄官劉程連忙拱手道:「侯爺,今早下官前來當差時,途經城北的官驛,恰好看見了裡面的小曹將軍,而昨日老曹將軍還傷的不輕,想來仍需休養些時日,因此他們應該還未離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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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天行皺眉道:「曹文詔將軍傷的很重?怎會如此?」

  劉程甚感為難,苦著臉道:「這個……下官不敢說。」

  盧象升冷哼了一聲,憤憤不平道:「有何不敢說?不過是因為兩位曹將軍不願招認當年曾與魏閹相交過密並為其做事,東廠的鷹犬便動用大刑,妄圖屈打成招,可二位將軍的骨頭卻硬得很!」

  陸天行忍不住怒罵道:「混帳東西!」說完就憤而轉身,可他剛走出數步,就忽地想起一事,回頭問道:「薛副將在牢中可還算是安分?」

  盧象升不由一怔,抬頭望向了劉程,見他也是頗感茫然地搖了搖頭,便拱手問道:「不知侯爺所說的是哪位薛副將?」

  陸天行皺眉道:「自然是曹化淳的那個外甥,原蓋州守將薛貴仁。」

  劉程陪笑道:「侯爺您莫不是……弄錯了,那薛貴仁可是堂堂從二品的副將,在蓋州之戰中表現英勇,更是曹公公的外甥,又怎會被關進刑部大牢?」劉程本想說侯爺莫不是在說笑,因為他認為此事實是太過不可思議,但見陸天行神色不善,於是便趕忙及時的改了口。

  陸天行冷冷道:「表現英勇?這廝昏聵無能,中了賊將多爾袞的誘敵之計,而且在蓋州還未完全失陷之時,薛貴仁便又棄城而逃,隨意抓了幾個已投靠了大明的女真百姓,企圖污衊他們為裡應外合的細作來為自己頂罪!難道此人還不該被打入大牢麼?」

  劉程見陸天行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不由大驚,慌忙連連點頭道:「該,真該。」

  盧象升拱手道:「侯爺,關於蓋州陷落之事,下官亦曾有所耳聞,不過我所聽到的內容,卻是與侯爺先前所言大相逕庭,說是後金在攻取蓋州之戰中,動用了不下於九萬的八旗軍精銳,進行日夜不停地強攻,薛副將則親率兩萬守軍在城頭頑強迎敵,誓死守城,以待援兵,誰知入夜時分,早已潛伏在城中的十幾個後金細作卻殺了西門守軍,將城門大開,敵軍這才……」

  不待他說完,陸天行就忍不住怒斥道:「無恥!一派胡言!」見盧象升面有惶恐之色,便揮手道:「本侯不是在說你,繼續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