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8章 最後的籌碼

  周才德擺了擺手,笑道:「大人這次可猜錯了,約莫過了兩柱香功夫,果然有人前來取藥,但卻不是恩特恆,而是多羅郡王多鐸。」

  方常青聞言眼前一亮,終於轉過身來問道:「多鐸?看來多爾袞已然按捺不住,將自己最後的籌碼也拿了出來,不知他們都說了些甚麼?」

  周才德拱手道:「多爾袞等人在雅間中密謀,門外又有護衛把守,卑職不敢靠的太近,因此未能聽到他們的言語,還請千戶大人恕罪。」

  方常青笑道:「無妨,此事須怪不得你。」頓了頓,又問道:「後來又如何了,多鐸可是取了藥,將其交給了恩特恆?」

  周才德頷首道:「正是,多鐸為了收買人心,不僅假意親自懷揣藥材,還將自己的河套良駒讓給了恩特恆。」

  方常青撫掌贊道:「還真是一出精心謀劃的好戲。」

  周才德問道:「千戶大人,咱們該怎麼辦,是否要將多爾袞、多鐸等人的奸謀宣揚出去,讓皇太極他們就此鬥起來?」

  方常青緩緩搖了搖頭,皺眉道:「不可,阿濟格在筆架山被陸太保斬殺後,皇太極趁機侵占了他的正白旗,讓長子豪格做了旗主,如今皇太極已坐擁正黃、鑲黃、正藍、正白四旗,而多爾袞兄弟倆卻只有鑲白旗的人馬,一旦讓皇太極拿到多爾袞的罪證,勢必會藉此搶先發難,即便其他三旗的親王貝勒更傾向於支持多爾袞,恐怕也無話可說,到時多爾袞兄弟倆定會凶多吉少,又何談讓這些女真韃子內鬥?」

  周才德點頭道:「卑職明白了,今日之事,絕不敢再多言。」

  方常青擺手笑道:「那也不必。」見周才德滿面疑色,又笑著解釋道:「多爾袞想要擴張勢力,與皇太極分庭抗禮,正合我等之意,但他若想收買人心,咱們卻不能讓其輕易地遂了心意。」

  周才德仍是不明所以,拱手道:「還請千戶大人明示。」

  方常青卻不再多言,走到書案前,提筆寫就了一封書信,遞給了周才德,笑道:「無論如何,定要想法子將此信交於恩特恆之手。」

  周才德知道自己這個上官素來是智計百出,因此也不再多問,躬身領命後便返身走了出去。

  服下湯藥後不久,索綽羅氏蒼白如紙的臉上終於重又有了一絲血色,精神也略微恢復了些,耿郎中又為她診了脈,暗自鬆了口氣,起身拱手道:「都司大人且請寬心,太夫人已無大礙,從今日起,只需按時服藥,至多十日後,便可安然痊癒。」

  恩特恆大喜,當下又命人取來了百兩銀子,笑道:「先生當真是妙手回春,仁心仁術。」

  耿郎中卻不敢再收,再三推辭無果後這才只得將銀兩收起,道了謝後便返回了家中。

  恩特恆正在為病榻上的母親擦拭臉頰,管家就頗感為難地走了進來,躬身道:「老爺,您吩咐小人查的事,已有了眉目……」

  恩特恆不願再驚動母親,於是揮手打斷了他的話,頷首道:「知道了,你先到門外候著吧。」

  索綽羅氏虛弱地問道:「恆兒,府里出了甚麼事啊?」

  恩特恆笑道:「兒子的一個白玉扳指尋不見了,因此便命管家帶人逐屋查了查,看看咱們家裡是不是出了內賊,些許小事而已,額娘身子尚未恢復,就無需再費心傷神了。」

  索綽羅氏頷首道:「也好。」

  恩特恆又細心地為母親擦了一遍臉,這才將帕子交給了索綽羅氏的貼身侍女茉雅奇,吩咐道:「好生照料額娘。」待茉雅奇欠身稱是後,又笑道:「額娘暫且安歇,兒子且先出去看看,隨後便回來陪您。」

  索綽羅氏點了點頭,道:「額娘已無礙了,恆兒忙碌了半日,身上又有新傷,處置完瑣事後也早些歇下吧。」

  恩特恆應道:「是。」說完對索綽羅氏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這才轉身走了出去,隨即又將房門關嚴,生怕母親再受風寒。

  到得門外,恩特恆壓低了聲音說道:「且隨我來。」管家躬身應了,隨著他一路走到了書房中。

  恩特恆這才沉聲問道:「到底是何人膽敢謀害額娘?」

  管家苦著臉,面有難色地說道:「是……是劉夫人。」

  恩特恆心中一驚,但他實是不願相信,於是連忙又追問道:「劉氏向來柔弱恭順,此事怎會是她所為,你等會不會冤枉了她?」

  管家自也深知老爺寵愛劉氏,當下連忙躬身道:「老爺吩咐細查,小人怎敢不用心行事,無端地冤枉了劉夫人。只是方才我等在夫人房中的床鋪下面,不僅發現了些許被榨乾汁水的夾竹桃莖皮,還找到了幾錠大銀,約莫共有五百兩銀子。」

  劉氏的父親是個享樂無度的老潑皮,平素里經常出入於戲樓、賭坊、妓院等地,早就不知欠下了多少債務,若非看在其女乃是恩特恆寵妾的面上,這老東西怕是早就被人沉入遼河了。劉氏多番苦苦勸阻無果後,為免父親被人毆打凌辱,無奈之下,只得暗暗用自己的積蓄和變賣的首飾為其償還一部分的債務。

  此事索綽羅氏與恩特恆自當然有所耳聞,可一來恩特恆的官職不高,無力填補這個無底深淵;二來索綽羅氏本就不喜歡劉氏這個狐媚女子,故而母子倆便皆對此事置之不理,未曾出手相助。

  想到這裡,恩特恆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皺眉道:「額娘素來不喜劉氏,又時常對其訓斥,若說她氣憤不過而謀害額娘,那也說不定是有的,只是她又是從何處得到的這麼一大筆銀兩?難道真的是富勒琿那廝……」

  管家望了恩特恆一眼,試探著問道:「小人還要請示老爺,此事該當如何處置?」

  恩特恆嘆道:「將劉氏即刻帶入水牢,令其說出幕後主使之人,但要秘密審訊,千萬不可聲張。」

  管家自也清楚家醜不可外揚的道理,於是連忙躬身道:「是,小人明白。」但卻並不就此離去。

  今日壞事不斷,心思不佳的恩特恆見狀,頗有些不耐煩地問道:「還有何事?」

  管家甚感為難地拱手道:「如果……如果劉夫人不肯招供,小人著實不知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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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恩特恆七歲時,父親便不幸病逝,多年來,都是母親索綽羅氏不辭辛勞、含辛茹苦地養育教導他,因此恩特恆與索綽羅氏之間的母子情分遠較尋常人為甚,故而他對劉氏雖有萬般的寵愛與不舍,還是狠心地咬牙道:「劉氏若是冥頑不靈,不肯說出主使之人,你……你便儘管用刑,不必有所顧慮。」

  說完這番話,恩特恒生怕自己會心軟,於是也不待管家應承,便打開了房門,重又朝著母親的房間走去。

  房門開處,索綽羅氏見了兒子,既覺欣慰,又感心疼,溫言責備道:「你這孩子,額娘並無大礙,方才額娘不是已吩咐過,讓你早些回去安歇麼。」

  恩特恆笑道:「些許軍棍,又怎能傷的了兒子,左來無事,便想著再過來陪額娘說會子話。」

  索綽羅氏笑著點了點頭,道:「既是如此,恆兒便快些坐吧。」在旁侍奉的茉雅奇甚是有眼力價,聞言連忙為恩特恆搬來了樺木圓凳。

  待兒子坐下,索綽羅氏問道:「恆兒可尋到了那扳指?」

  恩特恆頗有些尷尬地應道:「找……找到了。」

  索綽羅氏又問道:「不知咱們府里的家賊是何人?」見兒子並不回答,而是望了茉雅奇一眼,便擺手笑道:「茉雅奇侍奉額娘多年,並非是多嘴之人,恆兒無需多慮。」

  恩特恆頷首道:「是。」過了片刻,這才面有慚色地說道:「兒子有眼無珠,識人不明,想不到謀……偷取白玉扳指的竟是兒子最為寵愛的劉氏。」

  索綽羅氏似笑非笑地說道:「依額娘看,恆兒並非識人不明,而是為美色所惑,這才引狼入室啊。」

  恩特恆從凳上站起,跪了下去,說道:「孩兒不孝,沉迷於女色中而無法自拔,這才致使府中出了內賊,還請額娘寬宥。」

  索綽羅氏無力坐起,只得擺手笑道:「恆兒快快起來,額娘又怎會忍心責怪你?」待兒子站起後,索綽羅氏又諄諄教導道:「恆兒啊,你正當盛年,納幾房妾室並非甚麼錯事,只是卻不該納劉氏入府,更不該對其寵愛有加,你知道是何緣由麼?」

  恩特恆思量片刻後,問道:「可是因為劉氏乃歌妓出身,其父更是個潑皮無賴?」

  索綽羅氏搖了搖頭,正色道:「那卻不是了,英雄不問出處,富貴當思原由。出身與家世的好壞,並不能成為評判旁人的準則,你阿瑪過逝時雖已官居正五品守備之職,可當年卻也不過是鑲白旗中的一個區區從八品委署驍騎尉而已,額娘還不是看中了他的人品與才幹,這才不顧家人反對,毅然委身下嫁於你阿瑪。」

  恩特恆若有所悟,頷首道:「兒子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