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體仁奏道:「陛下聖明!成祖皇帝在第二次北伐蒙古班師回朝時曾言道:我朝國勢之尊,遠邁前古,其馭北虜西番南島西洋諸夷,無漢之和親,無唐之結盟,無宋之納歲薄幣,亦無兄弟敵國之禮。如今後金蠻夷悍然來犯,犯我疆土,我朝若不出兵奪回蓋州,不僅會令四夷看輕我大明,不再臣服,更會失了邊疆百姓的民心啊。」
都察院右都御史宋權也上前一步,躬身道:「溫侍郎所言甚是有理,後金蠻夷前日裡在杏山海岸與筆架山接連吃了兩場敗仗,損傷巨大,多爾袞雖用奸計將蓋州竊去,但八旗軍之勢卻早已是強弩之末。如今朝局安穩,國無內憂,正是興兵討逆之時,有著陛下天威護佑,我朝大軍定會馬到成功,戰無不勝!」
都察院左都副御史阮大鋮也拱手道:「微臣附議,今我大明兵多將廣,更有袁督師這樣的名帥坐鎮中軍,定會以摧古拉朽之勢擊潰八旗軍!不要說只是重奪蓋州,甚至收復瀋陽、遼陽也不無可能,到了那時,陛下的功績足可以與五征漠北的成祖皇帝相提並論!」
這些話只把崇禎皇帝聽得熱血沸騰,豪情萬丈,但他還是緩緩擺了擺手,微笑著搖頭道:「朕此生若能有幸望及文成武德的永樂大帝之項背,便已心滿意足了。」
說到此處,崇禎卻話鋒一轉,道出了自己的心聲:「自後金賊首努爾哈赤起兵謀逆起,數十年來,女真人便屢屢犯我邊疆,擄我子民,實乃萬惡不赦之徒,朕才疏德薄,不敢奢望與開疆拓土的太祖、成祖相比,只求,內,能夠天下太平,外,可以收復失地,也就算是不辜負先帝的託付了。」
其實,小皇帝還有著並未言明之意:朕既然一心想要收復失地,又怎能容許大明在朕的統治下,再丟掉任何的城池與國土?
不過崇禎雖未言明,但下面站著的大臣們哪個不是異常精明之輩,又有誰會聽不出來?因此本有人想要勸阻崇禎出兵,聽了這話,也只得選擇明哲保身,垂首不語。
陸天行躬身道:「陛下能有如此雄心壯志,實乃大明之福,萬民之幸。」
崇禎皇帝甚是滿意地點了點頭,心道:朕果然沒有看錯你,於是微笑道:「既然諸位愛卿都認為應對後金用兵,那便開始商議出征細則吧。」
誰知陸天行卻「及時地」掃了小皇帝的興致:「啟奏陛下,大明對後金早晚必有生死一戰,然現下,卻絕非用兵之時。」
此言一出,朝堂上立即變得鴉雀無聲,笑容,也僵在了崇禎的臉上。就連陸天行的對頭曹化淳,都不由感到驚詫不已:只因他正在盤算著該如何在這次戰爭中安插自己的人手,不要讓陸天行藉此來繼續擴張勢力。
崇禎簡直有些不大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問道:「陸卿,你可是說,此時絕不可興兵討逆,奪回蓋州?」
陸天行暗自嘆了口氣,躬身道:「正是。」
崇禎倒吸了一口涼氣,又問道:「思恩侯,你何出此言?」皇帝說出思恩兩個字時,刻意加重了語氣。
陸天行明白,小皇帝這是在提醒自己要思念君恩,但他更清楚自己此時所做之事,才是真正的忠君體國。
於是陸天行狠了狠心,躬身道:「啟奏陛下,後金在兩場敗仗中雖大傷元氣,但其真正的精銳正黃旗、鑲黃旗與正白旗的主力,卻並未受損,朝廷若要收復失地,絕非一朝一夕之功,更沒有必勝之把握;而陛下不如趁著此時後金沒有實力大舉來犯之機,休養生息,勸課農桑,要知我朝地大物博,人才濟濟,因此大明發展一年,就頂的上矇昧無知的女真人發展數載,等到攤丁入畝之策在全國成功推行後,用不了多少年,大明便可物阜民豐,兵精糧足,到時陛下再派兵出征,又豈有不勝之理?」
崇禎冷冷道:「朕明白,思恩侯的心思早已放在了攤丁入畝之策上,但思恩侯可知道,正是你口中沒有實力大舉來犯的女真人,前日裡剛剛奪了蓋州,斬首大明將士數千,俘虜百姓無數,已經欺負到朕的家門口來了!」
陸天行緩緩抬起了頭,望著崇禎皇帝,溫言道:「陛下請息怒,古來明君,往往不會計較一城一池之得失,更不會基於一時之義憤,晉文公退避三舍,終成一代霸主;越王勾踐臥薪嘗膽,方才得以滅吳復仇;楚莊王三年不鳴……」
崇禎卻揮手打斷了陸天行的話:「朕若當真等到數年後再出兵,恐怕到時天下民心早已盡失。」
陸天行嘆了口氣,拱手道:「事關大明氣運,微臣本不想說將出來,然事已至此,微臣就不得不說了。」
崇禎心中一驚,但還是不動聲色地問道:「甚麼事?」
陸天行躬身答道:「昨夜微臣夜觀天象,見西北方天生異象,恐怕不久便會有大災降世。」
殿上眾臣聽了這話,又是譁然一片,崇禎輕咳了兩聲,殿內這才安靜了下來,崇禎皺眉問道:「思恩侯此言可當真?」
陸天行躬身道:「微臣怎敢殿前欺君。」
崇禎心中一凜,沉聲道:「傳張士俊進來。」
曹化淳連忙躬身應了,朗聲道:「傳欽天監監正,張士俊入宮覲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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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有御前侍衛前去傳召,過不多時,張士俊就匆忙走入了殿中,伏地行禮道:「微臣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待其起身後,崇禎問道:「你掌著欽天監,近日來可有甚麼發現?」
不料,張士俊卻又跪了下去,惶恐地答道:「回稟陛下,微……微臣不敢說。」
崇禎更是心中一沉,說道:「不必有所顧慮,但說無妨。」
張士俊點了點頭,道:「是。」頓了頓,又道:「昨夜微臣夜觀天象,見西北方不但天生異象,有大災臨世之象,而且有妖星閃過,恐怕……恐怕……」張士俊接連說了兩個恐怕,卻不敢再繼續說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