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章 思恩侯

  雲舒笑道:「周大人乃是神宗皇帝欽點的狀元,奴婢又怎敢妄言見教,奴婢冒昧來訪,只是因為我家娘娘想問問大人,娘娘託付您的那件事,辦得如何了?「

  周延儒嘆了口氣,搖頭道:「說來慚愧,周某辦事不利,未能說服陸太保與禮妃娘娘聯手。」

  雲舒卻似乎早有預料,面上不僅毫無見責之意,反而展顏一笑,說道:「周大人無需自責,陸太保乃是國之棟樑,忠臣義士,自是不願輕易插手後宮之事,可常言道,功夫不負有心人,只要我家娘娘始終以真心相助,又有大人您在其身邊輔佐,相信陸太保終會明白誰才是對他最有用之人。」

  周延儒自是聽出了對方話中之意,當下拱手道:「還請姑娘回去後轉告禮妃娘娘,但凡有合適之機,周某便會向陸太保進言,畢竟若能成功與娘娘合作,對於雙方而言,都無異於如虎添翼。」

  雲舒取出了一個精美的玉匣,雙手捧著走上前去,畢恭畢敬地放在了周延儒身旁的几案上,微笑道:「這是我家老大人最近新尋到的幾顆東海明珠,還望周大人不棄。」

  周延儒打開一看,只見玉匣中放著四顆精圓無比、光潔無瑕的珍珠,最為難得的是,這四顆珍珠竟有龍眼般大小,著實珍貴無比,於是道:「前日裡娘娘便已有厚賜,周某無能,未能完成娘娘託付之事,今日又怎有顏面再收下如此重禮,還是請雲舒姑娘收回吧。」

  雲舒笑道:「大人不必客氣,我家娘娘早已說過,如若周侍郎都辦不成這件事,旁人怕是就更加無能為力了,只要您日後得空能在陸太保那裡為我家娘娘美言幾句,也便是了。」

  見周延儒仍有推脫之意,雲舒又微笑道:「而且奴婢出宮前,娘娘已交代過,若是周大人執意不肯笑納,奴婢便不必回宮了,還請您定要收下,奴婢也好回去向娘娘交差。」

  周延儒只得頷首道:「既是如此,周某隻好愧而領受了,還請姑娘回宮後代我謝過禮妃娘娘。」

  雲舒點頭笑道:「是。」

  周延儒抬眼望了望天色,問道:「此時宮中怕是早已下鑰,不知姑娘如何才能入宮?」

  雲舒狡黠地一笑,說道:「多謝大人關心,可如果禮妃娘娘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到,又怎有顏面妄談與陸太保聯手之事?」

  周延儒點了點頭,笑道:「不錯,是周某多慮了。」

  雲舒欠身道:「奴婢這便回宮向娘娘交差了,周大人不必相送,以免被有心之人瞧見,反倒不好。」

  周延儒頷首道:「好,姑娘慢行。」望著雲舒逐漸遠去的背影,周延儒不禁感嘆道:「良禽擇木而棲,良臣擇主而事,皇后身份儘管尊貴,然計謀手段卻難以望禮妃項背,若能與禮妃聯手,何愁大事不可期?我的陸大人,你為何要如此固執?」

  第二日,早朝之上,陸天行、洪承疇等人無不是摩拳擦掌,神完氣足,只等崇禎皇帝開口問詢對後金用兵之事,便要開始向皇帝進言。

  不料,曹化淳卻取出了一道聖旨,朗聲讀了起來:「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惟治世以文,戡亂以武。太保,太子太保,工部尚書陸天行,天惠聰穎,文武兼全,北破蠻夷之軍,西平國之內亂,南尋魏閹之寶,東定渤海之濱,實乃朝廷之砥柱,國家之干城也。今特進正一品光祿大夫,授……」

  讀到這裡,竟連曹化淳竟也不由呆立了片刻,只因這道聖旨乃是崇禎皇帝昨夜親筆手書,早朝之前方才交到了他的手中。曹化淳連忙繼續讀道:「授世襲思恩侯,享歲祿一千石,欽此。」

  崇禎皇帝面帶微笑地望著陸天行,心中暗道:既然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那朕就不但要用你,而且還要重重地賞你。陸天行,你之所求,朕准了,就連你不敢求之事,朕也一併賞了,而且朕還要在朝堂上,當著滿朝文武的面,給你這個天大的臉面!如此一來,今後你總該忠心耿耿地效忠於朕了吧?朕這次要對後金用兵,你也總該盡心竭力地為朕分憂了吧?

  誰知包括陸天行在內的滿朝文武百官聽了聖旨後,卻盡皆呆住了,為何?只因明朝早有定製:凡爵非社稷軍功不得封,封號非特旨皆不得予,世與不世,亦以軍功大小而定。

  眾所周知,自一代名臣張居正於萬曆十年病逝後,將近半個世紀以來,明朝便日益衰敗,對外的戰爭中也是節節敗退,就更遑論誰有資格能被封侯了。

  可今日崇禎皇帝不但給了陸天行爵位,賜了封號,而且這封號還是當年成祖皇帝賜給愛將房寬所用,最值得一提的是,思恩侯房寬當年力助成祖皇帝靖難,所得到的也不過只是個不世的爵位,可崇禎今日賞賜陸天行的,竟然是世襲爵位!

  洪承疇、楊嗣昌、周延儒等人都驚喜交集地望向了陸天行,而曹黨眾人卻都將目光投向了曹化淳,等候著他的指示。

  儘管曹化淳甫一看到聖旨的內容時,又嫉又恨,心中暗罵崇禎皇帝不公,厚此薄彼,然而他很快便冷靜了下來,只因曹化淳發現,皇帝的這道聖旨,看似寬恩無比,其實卻與上次加封陸天行為太保時別無二致:光祿大夫本就是有名無實的虛職,根本不值一提;而世襲的侯爵雖然聽起來尊崇無比,其實說白了也不過只是個閒散侯爺罷了,如今幾位大學士集體請辭,皇帝如果當真像當初那般信任倚重陸天行,聖旨上為何半個字也沒有提及讓他入閣之事?

  如此說來,陸天行真正掌管的也還是只有工部而已,甚至不如我曹化淳這個司禮監秉筆太監、東廠廠公實權大,既然皇帝要給其這個臉面,我可犯不著為這點小事而惹得皇帝不快。

  想到這裡,曹化淳暗暗對黨羽搖了搖頭,面帶微笑地問道:「思恩侯,還不快快接旨謝恩?」

  陸天行連忙伏地叩謝道:「微臣,領旨謝恩!」

  待曹化淳上前將聖旨交到陸天行手中後,崇禎揮手笑道:「諸位愛卿,平身。」

  坊間有雲,如今的朝堂上,分為陸黨、曹黨、東林黨以及清流,其中尤以陸黨和曹黨的勢力最大。今日陸天行獲此隆恩,陸黨眾人自是與有榮焉,不會多言;而曹黨等人見曹化淳無意相爭,便也偃旗息鼓;此時趙南星被驟然下獄,東林黨人群龍無首,一來掛念著黨魁安危,二來眾人也都知道陸天行與趙南星之間的關係,因此孫承宗、喬允升等人也是垂首不語。

  倒是清流一派的領袖,已經年過六旬的國子監祭酒劉鴻訓毅然地選擇了站出來攪局。

  只見這位滿頭華發的老祭酒顫巍巍地上前一步,躬身道:「啟奏陛下,我朝對於外戚封爵有著嚴格的限制,封號、世襲等恩賞更是不可輕易賜予,老臣以為,陸太保雖有些許軍功,但卻尚不足以封爵,否則便有違了太祖皇帝當年定下的祖制,還望陛下收回成命。」

  小皇帝一聽不樂意了,心道朝中那麼多大臣都沒有異議,你這個老腐儒怎地如此不識趣?於是沒好氣地問道:「祖制?什麼祖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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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鴻訓躬身道:「回稟陛下,太祖皇帝定製:凡爵非社稷軍功不得封,封號非特旨不得……」

  不等他說完,崇禎皇帝就不耐煩地擺手問道:「劉愛卿說的這些,朕自是知曉,只是不知太祖皇帝可曾規定,立下何等軍功方可封候?」

  劉鴻訓苦苦思索了片刻,沉吟道:「這個……文獻中倒確是沒有記載,不過若論軍功,戍守遼東的督師袁崇煥並不在陸太保之下,就連他都沒有資格封爵,陛下又怎能……」

  崇禎卻再一次揮手打斷了他的話:「不必多言,朕知道,袁崇煥早年曾在國子監求學,因此你二人也算有著師生之誼,劉愛卿不必擔憂,只要袁崇煥此番能夠為朕奪回蓋州,朕自會為他加官進爵。」

  聽了這話,劉鴻訓不禁氣惱不已,漲紅著臉道:「袁督師雖在國子監求學數載,然老臣與他卻並無半分私交,老臣今日進言,全然是出於一片忠心,還望陛下明鑑!」

  崇禎笑道:「劉愛卿若當真沒有私心,便不妨避一避嫌,也免得惹人非議。」

  劉鴻訓被氣得胸口不住地起伏,勉強調勻了氣息後,方才躬身道:「老臣,遵旨。」說完便氣憤憤地退回到了班列中。

  見無人再敢妄加非議,崇禎不禁暗感得意,朗聲問道:「諸位愛卿,後金蠻夷膽大妄為,前日裡竟用下作手段將蓋州竊去,《漢書》中有云:犯強漢者,雖遠必誅。我大明乃千古一朝,遠邁漢唐,治隆唐宋,又怎能容許番邦蠻夷肆虐?故而朕有意對其用兵,不知諸位愛卿以為如何?」

  陸天行正要進言,早得曹化淳授意的禮部右侍郎溫體仁,便已搶先走出了班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