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管家笑道:「不錯,小心方能駛得萬年船。」說完轉過身來,拱手道:「小人不敢與二位同行,少爺,少夫人先請。」
下面那人一驚,問道:「甚麼!你說少爺回來了?」
陸天行望著那直徑約五尺左右的圓石桌,心道:看來這是個上下升降的機關,只是桌面不甚寬闊,若是上去三人,就會顯得頗為擁擠,故而這管家才說不便與我們同行,當下拉著游秀妍的手走到了石桌上。
管家笑道:「楚兄弟,快別耽擱了,冥神已經等候多時,你趕緊將少爺,少夫人送下去吧。」
那姓楚的漢子忙應道:「好,好!」聲音中竟透露出殊多歡愉之意。
伴隨著機關轉動的聲音,陸天行夫婦所站立的石桌緩緩下降,最後終於在數丈深的地方停了下來。
藉助著昏暗的光線,陸天行環目四顧,只見自己正身處於一間密室之中,但室內只有兩個青年漢子,並未看到陸沖的身影。
其中一個肌肉虬結的大漢見了陸天行,徑直走了過來,張開雙臂緊緊地抱住了他,大笑道:「少爺,你可算是回來了!天雄想死你了!」
陸天行心道:方才聽說自己回來,有個姓楚的漢子言語間就顯得頗為激動,想來應該就是此人了。
見這漢子三旬上下年紀,遠比自己要大,陸天行也抱住了他,拍著其肩膀笑道:「我也好想你啊,楚大哥。」
陸天行果然沒有猜錯,這楚天雄雖然武功平平,但力氣極大,故而被派來看守地下的機關,也正因為他為人豪爽,且在無常門中地位不高,沒有資格去執行刺殺的任務,所以陸瑞安自幼就喜歡尋他聊天、玩耍,久而久之,他也就成為了性格孤僻的陸瑞安唯一的朋友。
楚天雄笑道:「少爺出去這幾年,當真是變得有禮了,想當年你可一直都是喜歡開玩笑,喚我做楚賢弟的。」
陸天行心中一凜,忙輕輕將他推開,笑著搖頭道:「兄弟如今在朝廷做了官,平日裡的言行都要守禮,否則就會被言官彈劾,楚大哥可別見怪啊。」
楚天雄心思單純,陸天行說甚麼他便信甚麼,連忙問道:「少爺竟當真做了官?是大明的還是後金……」話未說完,他看著陸天行的髮式便立即會意,咧開大嘴笑道:「那自然是大明的了。」
陸天行心道:看來陸沖為了兒子的安全,沒有將自己做官的事聲張出去,因此就連無常門中都罕有人知曉,以楚天雄的職司地位,自然更是不可能知道此事了,於是假意向周圍看了看,這才壓低了聲音道:「實不相瞞,兄弟我如今叫做陸天行。」
楚天雄大驚,結結巴巴地問道:「甚麼!少……少爺就是聞名天下的陸大人?你是如何……」
這時,在上邊早已等得不耐煩的方管家叫道:「我說楚兄弟,你倒是把我也送下去啊!」
楚天雄笑道:「來了。」說著與另一名大漢共同搖動機關,將方管家接了下來。
陸天行生怕與楚天雄相處久了會露出破綻,便笑道:「楚大哥,我爹已等候多時了,我與夫人先去拜見,咱們稍後再好生暢聊一番。」
楚天雄這才醒起還未拜見少夫人,連忙對游秀妍行禮道:「小人楚天雄,見過少夫人。」
游秀妍只道楚天雄當真是夫君少時的玩伴,不肯輕慢了他,欠身還禮道:「楚大哥無需多禮。」
楚天雄不禁大喜過望,要知他在無常門中地位低微,平素里旁人對他都是愛搭不理,如今堂堂少夫人竟對其禮敬有加,還尊稱了一聲楚大哥,楚天雄又如何能不喜?當下讚不絕口道:「少爺當真是好福氣!竟娶到了少夫人這樣才貌雙絕的絕佳女子!」
其實楚天雄還未仔細打量過游秀妍,更不知她到底有沒有才,只是這些話語倒確是楚天雄的肺腑之言,說的甚是真誠。
聽到夫君的舊友如此稱讚自己,游秀妍不由芳心暗喜,嫣然一笑,陸天行也微笑著拉住了她的手,轉頭道:「方管家,咱們去拜見我爹吧。」
方管家頷首笑道:「是,少爺。」說完上前打開了一扇門,通過那扇門透出的光線,瞬間就照亮了整間密室,方管家躬身道:「少爺,少夫人請。」
陸天行夫婦相偕走了進去,可出人意料的是:他們進入的不是另一個房間,而是一個新天地!
映入兩人眼帘的一條條極其規整的街道和一樁樁雕樑畫棟的房舍,每條街上都是燈火通明,亮如白晝,其中更林立著富麗堂皇的酒樓,鶯鶯燕燕的妓院,甚至還有熱鬧非凡的戲園,最為難得的是,竟還有一條數丈寬的人造河流穿插於這座地下城東西之間,河面上的客船里不時傳來推杯換盞或是女子的嬌笑之聲。
儘管陸天行仍在極力掩飾著自己的驚訝之情,然而游秀妍卻已不禁驚呼道:「夜市千燈照碧雲,高樓紅袖客紛紛。此處怕是要比許多州府都還要熱鬧幾分吧!」
方管家笑道:「少夫人有所不知,門中地位尊崇的高手,大多都曾與人結怨,因此不便在外露面,於是冥神就在此處建造了這座酆都城,一來給大家找個容身之所,二來也好及時……及時聯絡。」他本想說及時發布刺殺的任務,但想了想還是改了口。
游秀妍猜到了他要說的話,卻故作不知的笑道:「這裡叫做酆都城嗎?可此處不但沒有絲毫鬼氣,反倒是熱鬧非凡呢,如若地府的酆都城,真的能這般興盛繁華,恐怕就沒人怕死啦。」
方管家頷首笑道:「少夫人說的是。」說著手一引,續道:「兩位這邊請。」
三人朝著酆都城的北方舉步而行,路上所遇之人,無論是滿身酒氣的老者,還是摟著美貌女子的青年豪俠,見了陸天行後,無不是都立刻站直身子,拱手行禮道:「少爺。」
陸天行一一頷首示意,心道:看來這城中人人都識得陸瑞安,那我今後可更加要謹言慎行了。
穿過人造河流上方的奈何橋後,三人又行了盞茶功夫,這才來到了一座規模宏偉的宅院前,只見上方高懸著的牌匾上方寫著酆都北陰大帝六個大字。
陸天行暗道:酆都北陰大帝乃是地府最大的領導,難怪陸沖被人稱作酆都冥神。
然而,陸天行等人距這座酆都北陰大帝府尚有五步開外,就有三柄長劍倏然而至,橫在了三人的喉頭處。游秀妍不禁被嚇得花容失色,陸天行連忙暗暗示意妻子不要輕舉妄動。
方管家不悅道:「秦廣、宋帝、平等,你們不把我放在眼裡倒是無妨,卻怎能對少爺、少夫人無禮。」
為首之人淡淡道:「秦廣只聽命於冥神一人之令。」
身形瘦削的一人搖頭道:「冥神從未對我等交待過少爺、少夫人回府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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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人冷冷道:「擅闖禁地者,死。」
方管家變色道:「冥神怎會沒有交待……」
可不待他說完,宋帝就已喝道:「殺!」
就在陸天行夫婦驚慌失措之際,宅院內忽然飛出三件物事,分別撞開了三柄長劍,緊接著裡面傳來了一個雄渾的聲音:「讓我兒他們進來。」
聽到這個聲音,秦廣等人的面上立時變得恭敬萬分,一齊躬身道:「是,冥神。」說完身形一閃,就此消失不見,竟也不向陸天行等人賠罪。
陸天行低頭看見地上散落著三根算卦用的竹籤,心道竹籤如此輕薄,竟能撞開三名高手的長劍,陸沖的武功當真是深不可測。
方管家悄聲道:「少爺勿要著惱,這十殿閻王向來只聽命於冥神一人。」
陸天行點了點頭,道:「無妨。」說完便拉著驚魂未定的妻子,隨在方管家後面走了進去。
讓陸天行沒有想到的是,宅院裡倒是與尋常府邸沒有任何不同之處,穿過石板路便是廳堂,廳內居中坐著一個五、六十歲的玄衣男子。
方管家卻不敢入內,而是在外拜道:「小人拜見冥神。」
玄衣男子自然就是酆都冥神陸沖了,只見他揮了下手,淡淡道:「你辛苦了,先下去吧。」
方管家想不到冥神今日心情大好之下,竟然難得的說出如此客氣的話來,當下驚喜交集的說道:「能為冥神效勞,是小人的福氣。」說完又躬身行了一禮,這才緩緩退了下去。
陸天行與游秀妍對望一眼,正不知該不該即刻入內,陸沖已然笑問道:「怎麼還呆站在那裡,難道還要老夫親自去請你倆進來不成?」
「兒子陸瑞安,兒媳游秀妍,拜見父親大人。」陸天行夫婦相偕走了進去,跪地行禮道。
陸沖微笑道:「起來吧。」待夫婦二人站起後,又笑著說道:「我兒很好,竟為我尋得了這樣一位品貌端莊的好兒媳回來。」
聽到公爹稱讚,游秀妍總算鬆了口氣,欠身道:「多謝父親大人稱讚。」
陸沖問道:「據聞你還是忠良之後,可惜親家卻已遭人毒手,不知仇報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