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蓋州淪陷

  滿琦不由又驚又喜，問道：「如此說來，公子的朋友當真能買到最新的西洋火炮？」

  陸天行頷首笑道：「不錯。」

  滿琦忍不住問道：「陸公子知曉如此多的時事，又有這麼了不起的朋友，你難道真的只是永平府一個普通的秀才嗎？」

  陸天行點了點頭，反問道：「正是，難道姑娘不也只是一位行走江湖的女俠嗎？」

  滿琦幽幽嘆了口氣，頷首道：「公子說的是。」

  鄭芝龍所贈快船的船速比之先前的貨船要快了許多，陸天行等人在天黑之前就已踏上了蓋州城外的碼頭。

  陸天行問明了路徑，又抬頭看了看天色，道：「天色將黑，此處距蓋州城還有十里路，咱們快些進城吧，可不要錯過了宿頭。」

  滿琦笑道：「公子這是說哪裡話，幾位既然到了蓋州，我又怎能讓你們去客棧投宿，定要去我家中一敘才是。」說完轉頭吩咐道：「白芷，你先行回去，告訴他們準備一下，我有貴客來訪。」

  白芷欠身應了，當下就近買了匹馬，便朝著蓋州城奔去。

  陸天行微一遲疑，還是拱手笑道：「如此還要叨擾女俠了。」

  滿琦擺手笑道：「咱們已是生死患難的朋友，公子就不要再取笑滿琦了。」

  幾人沿著官道信步徐行，滿琦則興高采烈地述說著蓋州的軼聞，陸天行等人聽得倒也覺得有趣，只是行得甚緩，過了將近小半個時辰，方才走出五、六里路，可天色卻已然暗了下來。

  陸天行瞥眼看到路邊有處正要收攤的茶攤，於是走上前去道：「老闆，打烊了嗎？」

  那老闆見來了生意，立時喜上眉梢，連忙說道：「還沒，客官裡面請。

  陸天行笑道：「好，那勞煩給我們來七碗茶。」

  老闆笑道：「得嘞，您稍等。」凝香正欲付茶錢，游秀妍卻指著遠方驚呼道：「夫君，那是甚麼？」

  陸天行連忙順著她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見蓋州城中竟已是火光沖天。晴雪問道：「難道城中竟然走水了？」

  陸天行搖了搖頭，皺眉道：「不對，怎會有這許多處地方同時失火，除非是有人在故意縱火。」就在這時，不遠處突又傳來了陣陣呼喊聲，根據聲音判斷人數竟不下於數百。

  陸天行連忙摸出了匕首，擋在了游秀妍身前，驚道：「難道蓋州城竟出了甚麼變故不成？」眾人面面相覷，都是不明所以。

  沒過多久，只見一大群面色慌張的百姓正朝著這邊扶老攜幼的疾步走了過來。陸天行心中更是一沉，悄聲道：「晴雪，過去打探下情形。」

  晴雪頷首道：「是，少爺。」於是展開輕身功夫，躍到了一個逃難的中年婦人身邊，問道：「夫人，城中可是出了甚麼事？」

  那婦人腳下毫不停留，只是不耐煩道：「沒空沒空！」她的漢子見晴雪生得嬌俏可愛，便急忙說道：「女真人打來了，蓋州城破，姑娘快逃命去吧！」說完便拉著妻子頭也不回地去了。

  晴雪還是道了聲謝，返身回去將此事對眾人說了出來，茶攤老闆聽了慌忙收拾起東西，隨著眾百姓逃了。陸天行不由變色道：「蓋州雖沒有關寧錦防線那樣的精良火器，但卻城防堅固，蓋州衛也有三萬多守軍，怎麼會突然就被後金所攻破了呢？」

  游秀妍道：「女真人詭計多端，想來定是用了甚麼奸計。」

  滿琦正欲言語，白芷卻已趕了回來，翻身下馬道：「小姐，蓋州已被……已被攻破，此時多爾袞的人馬正在城中與明軍殘部交戰。」聽了這話，滿琦竟也蹙起了眉頭。

  陸天行問道：「多爾袞帶了多少兵士來？他是如何破城的？」

  白芷連連搖頭道：「奴婢也不清楚，方才我聽得蓋州被女真人攻破的消息後，就連忙趕回來報信了。」

  游秀妍忽問道：「白姑娘，你家老爺夫人可還無恙吧？」

  白芷不由一怔，隨即搖頭道：「此時城中到處都是後金的軍隊，奴婢又怎敢入城，不過我們府里建有密室，想來老爺他們定然早已聞訊避了起來。」只是她面上雖滿是關切之色，但語調卻甚是平緩，殊無緊張之情。

  游秀妍點了點頭，道：「如此就好。」說完轉頭問陸天行道：「夫君，既然蓋州已失，此時城中定然是兵荒馬亂，咱們不便再前往，不如繞道去瀋陽，先去投奔在後金謀生的親戚，日後再做定奪，不知夫君意下如何？」

  努爾哈赤在最開始占據遼東的時候，對不肯投降和不服從命令的漢人實施殘酷的屠殺，但卻曾優待當地的漢人，給予了投降者以民的地位，他們享有的權力接近於後金國人。

  但努爾哈赤到了晚年，後金勢力日盛，他醜惡的本性便顯露了出來，後金進入遼瀋後，掠奪當地百姓財產，姦淫婦女，遼民被殺者更是數以萬計，僥倖存活下來的漢人也被強迫剃髮易服，被編入女真人家中，成為僕役或農奴。因此一時間遼東百姓可謂是談女真人而色變。

  然而，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

  許多漢人不堪屈辱的奴役，或對後金人的井水投毒，或攔路截殺，抑或是奮而起義……雖然這些反抗最終都被女真人血腥鎮壓，但卻還是導致了當時後金社會的不穩定。

  皇太極即位後，遼東漢人的數量已經數倍於女真人，皇太極認為，穩定遼東漢人的民心乃是後金勝敗存亡的關鍵，面對「邦家未固」的局面，他清楚地意識到治國之要，莫過安民。

  因此皇太極屢次強調「滿漢人民，均屬一體」，並且頒布下嚴令：歸降之明人，即為我之民，凡有無故欺凌侮辱歸降漢民者，重罪之；凡有對歸降漢民奸淫擄掠者，殺無赦；凡有擅殺歸降漢民者，殺無赦，妻與子皆貶為奴籍，雖貝勒大臣亦不能例外。

  在後金朝廷頒布這條重典之後，遼東漢人的反抗果然小了許多，隨後皇太極又頒布了一系列「恩養」遼東漢人的政策，終於爭取到了大部分遼東漢人們的民心，成功的穩固住了後金政權。

  正是基於以上種種政策，不要說是淪陷地的漢人，即便是大明的客商也常有暗自去瀋陽、遼陽等地做生意的，無形之中更是帶動了後金經濟的發展。

  原文在六#9@書/吧看！

  故而陸天行聽了妻子的話，並未覺得唐突，而是點頭道：「也好，咱們沿途隨意採買些物事，扮做客商好了，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女真人對於大明的客商很是歡迎，而對於身份不明的漢人雖不為難，但卻盤查的極嚴。

  滿琦聞言眼前一亮，喜道：「你們要去瀋陽？那真是太好了，我……」

  可她的話還未說完，王勝就突然咳嗽了兩聲，說道：「小姐，咱們還是等到尋著老爺和夫人後，再做定奪吧。」

  滿琦「哦」了一聲，垂首道：「不錯，正該如此，陸公子，此去瀋陽還有數百里路程，還望公子珍重。」

  陸天行道：「多謝姑娘，只是不知姑娘有何打算，可是要先回蓋州城中看看令尊令堂是否安好？」

  滿琦神色黯然地點了點頭，道：「正是。」

  陸天行見她神色落寞，心下微感不忍，於是問道：「從此處到蓋州城北，如果不經由城中，可還有其他的路徑？」

  白芷道：「奴婢熟悉附近道路，知道有條山間小路，可直接通向蓋州城北。」

  陸天行道：「多謝白姑娘。」隨即又轉頭道：「我等此去瀋陽，本要經過蓋州，但此時城內是萬萬進不得的，因此在下想從小路繞到城北方向，再由官道趕往瀋陽，滿姑娘若是願意，不如結伴同行，這樣等咱們到了城北之時，城中想必也安穩了下來，到時姑娘在入城尋親如何？」

  滿琦聞言大喜，俏臉上的愁雲慘霧立時一掃而空，連連點頭道：「公子所言甚是有理，王勝，白芷，咱們走吧。」說罷就當先走了出去，王勝和白芷對望了一眼，都在對方的面上看到了無奈之情。

  農曆三月的遼東夜晚，依舊極是寒冷，行走在山間小路上的陸天行等人，早已是饑寒交迫。

  陸天行小心翼翼地攙扶著妻子，卻還是擔心她難以支撐，於是問道：「白姑娘，此去蓋州城北，還有多少里路？」

  白芷嘆道：「還有二十幾里路呢，照咱們現下的行進速度，起碼還要走上兩、三個時辰。」

  陸天行又問道：「夜色已深，我等不如先找個地方過夜，待到天明再行，不知附近可有地方安歇？」

  白芷思量片刻，又借著月色向遠方望了望，這才說道：「奴婢若是沒有記錯，前面不遠處應該有座山神廟，只是那裡早已破敗不堪，也不知道是否還能住人。」

  陸天行笑道：「想來總比露宿在山野間強，我們走吧。」

  眾人走了半盞茶功夫，果然看到了一座年久失修的山神廟，陸天行當先走了進去，對著山神泥像恭敬地拜了三拜，道：「山神爺爺，我等今夜無處可去，在此借宿一夜，還望勿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