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清風忘憂散

  少女聽了青年書生的話，不禁眉頭微皺，卻還是溫言勸道：「哥哥，你已喝的夠多了，快隨我回去吧。」

  那青年書生連連搖頭道：「她已嫁了人，我還回去做甚麼？你又為何要來找我？回去又能有甚麼好？」

  酒館內的眾人聽了兩人的對話，立時來了興趣，都想知道這對俊俏的青年男女到底真是兄妹，還是不過僅僅是在哥哥妹妹的叫著玩，當下不約而同地將好奇的目光投向了二人。

  少女望見了眾人不懷好意的目光，頗感不喜，輕聲催促道：「這裡不是說話之所，咱們還是回去說吧。」

  青年書生瞥眼輕蔑的看了看酒館中人，伸手入懷摸出了火摺子，又取出了一小段藥草將其點燃，笑道：「那就把這些不相干的傢伙趕走好了。」

  少女見他要點燃藥草，本欲出言勸阻，但轉念一想，還是狡黠的一笑，取出了兩粒藥丸，與青年書生分別服下。

  眾人只覺陣陣異香襲來，其中一個脾氣暴躁的大漢忍不住一拍桌子，驟然起身喝道：「臭小子！你他奶奶的要趕誰走，說清楚了！還有，趕緊將你這鳥香給老子熄滅了！」

  青年書生卻並不理睬，只是對其回以輕視的一笑。

  那大漢怒罵道：「你他娘的找死！」說著便緊握雙拳，朝著那青年書生而去。

  掌柜暗叫不妙，趕忙將小二拉了過來，悄聲吩咐道：「怕是要出事了，趕緊去報官。」老成持重的掌柜，見那書生與少女氣度不凡，看樣子絕非尋常百姓，難保不是哪位大人府上的少爺小姐，若在此被這莽漢打傷，就連自己怕是也難逃官司。

  店小二點了點頭，還未來得及出口答應，卻見掌柜忽然捂住了嘴巴，匆忙地奔向了後院，正感奇怪，卻忽感胸口煩悶無比，頭暈噁心，只想一「吐」為快，連忙也跟著奔了出去。

  緊接著，酒館內的一眾食客，包括那個粗魯的大漢，無不紛紛跑了出去，趴在地下嘔吐不止。

  這美貌少女和青年書生自然就是顏式兄妹了。嘔吐，是以胃失和降，氣逆於上所導致的病症。百毒書生顏星寒方才點燃的便是由常山、膽礬、皂莢、瓜蒂、藜蘆等製成的失心香，也可以算是明朝時的催吐藥。

  顏悅曦莞爾道：「想要趕走他們，還不有的是法子，難為哥哥竟想出這等噁心的方法。」

  顏星寒苦笑著搖了搖頭，伸手又抄起了酒罈。

  這次，顏悅曦沒有再出手阻攔，反倒是起身去櫃檯取過了一個酒杯，放到了顏星寒面前，嘆道：「難得有機會，我便陪哥哥喝上幾杯吧。」

  顏星寒大喜，為自己和妹妹斟滿了酒，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顏語曦跟著喝了一杯，用衣袖輕輕抹了抹嘴，問道：「哥哥莫非已忘了咱們三人的結拜之事？」

  聽了這話，顏星寒的神情立時變得痛苦無比，緊緊地攥起了拳頭，緩緩搖頭道：「自然沒有忘，只是我……我……」

  顏悅曦嘆了口氣，問道：「哥哥，小妹且問你，陸天行待姐姐如何？」

  顏星寒又倒了一杯酒仰頭喝了，這才皺眉道：「且不論陸天行為人如何，他待二妹還算是極好的。」

  顏悅曦點了點頭，又道：「既然哥哥沒有忘記咱們三人的結義之事，那么小妹再問一句，你是否還可以再對姐姐有兒女之情。」

  顏星寒極為難過的搖了搖頭，嘆道：「不可以了。」

  顏悅曦幽幽嘆了口氣，問道：「既是如此，哥哥又何必自苦？」

  顏星寒痛苦的說道：「我自然明白這個道理，但妹妹你不懂，自己的心，才是最難以控制的。」說著晃晃悠悠的抄起了酒罈，又欲斟酒。

  顏悅曦伸手接過酒罈，無奈道：「我來倒吧。」只是壇口大而杯口小，她一不小心倒得急了，酒杯倒在了桌上，酒水則濺濕了顏星寒的衣衫，當下趕忙取出手帕上前為哥哥擦拭。

  顏星寒倒是滿不在意的擺了擺手，笑道：「妹妹勿急，這有甚麼，你素來喜潔，我這一人酒氣，莫要弄髒了你的帕子，些許殘酒，妹妹不必理會，一會便自會幹了。」

  顏悅曦卻哪裡肯依，還是細心地為哥哥擦了許久，隨後又輕輕地為其拭去了面上的汗水。

  待妹妹坐回去後，顏星寒笑道：「還是妹妹對我最好。」說完又要去取酒，卻忽然感到一陣眩暈，趕忙強打起精神，皺眉道：「妹妹，你竟在手帕上用了清風忘憂散。」

  顏悅曦頑皮地一笑，單手支頤道：「酒喝多了傷身，哥哥若只是求一醉，不如就用小妹的這清風忘憂散吧。」

  顏星寒急道：「你怎可……」只是他的話還未說完，人便已昏倒在了桌上。

  顏悅曦站起身來，看見了站在後院正仰著脖子朝著這裡觀望，卻一步也不敢靠近的掌柜和店伙，不由忍俊不禁，微笑著對二人招了招手，道：「二位請過來吧。」

  兩人方才吃了好一番苦頭，卻又哪裡敢就此過去，顏悅曦只得取出了一小錠銀子在空中晃了晃，又輕輕地放在了櫃檯上，但二人卻仍是猶猶豫豫，逡巡不前。

  顏悅曦無奈，只得走了過去，兩人嚇得連忙又退後了幾步，顏悅曦強忍著笑意，欠身賠了一禮，道：「我們是陸府的人，方才多有得罪，還望二位勿怪。」

  掌柜不由吃了一驚，連忙躬身問道：「陸府？二位莫不是陸太保府上的人？」

  顏悅曦頷首道：「正是。」說著看了一眼昏睡於案上的哥哥，又道：「我們是陸天行的……朋友。」

  掌柜躬身道：「原來如此，姑娘有何事，但請吩咐小人便是。」

  顏悅曦嘆道：「我哥哥已醉得人事不知，不知可否勞煩二位將他送回陸府？」說著又取出一小錠銀子放在了櫃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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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知那掌柜卻將兩錠銀子畢恭畢敬地捧回到了她的面前，說道：「小人定會將令兄平安送達，但這銀子，還請姑娘收回。」

  就連店小二都不明白這個貪財的掌柜為何竟會如此行事，顏悅曦更是奇道：「掌柜這是何意？」

  掌柜正色道：「犬子四脈單傳，家裡人無不對其視若珍寶，可他偏偏卻有著一顆報國之心。前日裡，犬子所在的北直隸大營隨著洪大人一起鎮守滄州城，可叛軍勢大，守軍們陸續陣亡，犬子身上也受了七八處傷，眼看就要到了城破人亡之時，多虧了陸太保巧施良策，收復叛軍，兵不血刃地平息了叛亂，犬子才得以保住性命，陸太保實是我一家的大恩人，只是似小人這等身份卑微之人，又怎能有機會報答陸太保？今日有幸為陸太保的朋友出一份綿薄之力，已是小人的福分，又怎敢再要姑娘的銀子？」

  顏悅曦心中一動：估計陸天行都想不到他自己竟無意中成為了人家眼裡的大恩人，又想若再推辭，未免就有小看這掌柜之嫌，當下將銀兩收回，展顏道：「既然如此，就只好勞煩掌柜了。」

  哥哥醉酒之事，顏悅曦不欲被他人知曉，因此特意請掌柜將馬車繞到了陸府的偏門，這才躍下了車，上前輕輕地叩起了門。

  「這麼晚了，誰……」門被緩緩打開，一個家丁不耐煩地問道，可他的話還未說完，就看到了俏立在眼前的顏悅曦，趕忙躬身行禮道：「顏姑娘。」府中上下，無人不知曉，顏姑娘可是夫人的結義妹妹。

  顏悅曦遞給了他一小錠銀子，低聲道：「請你將我哥哥背回房中，不要聲張。」

  那家丁連聲稱是，從馬車上背起了一身酒氣的顏星寒便朝著其住所走去。顏悅曦又向酒館掌柜道了謝，也疾步跟了上去，三人眼看就要到了地方，不料卻恰巧撞見了正在為游秀妍煎避孕湯藥的侍女凝香。

  凝香對顏悅曦欠身行禮，看見了昏睡不醒的顏星寒，不由一驚，竟將煽火的蒲扇掉在了地上，面上滿是關切之色，問道：「姑娘，顏公子怎麼了？」

  顏悅曦微微一笑，道：「沒事，哥哥只是多喝了幾杯而已。」說完便揮手示意那家丁繼續前行。

  凝香點了點頭，心中尚有些許疑慮，卻也終究不敢再多言，只得拾起蒲扇繼續煎藥。

  「來，天哥餵你。」陸天行輕輕吹了吹湯匙里的藥湯，將其遞到了游秀妍身前，面上滿是溫柔的笑意。

  游秀妍笑著淺啜了一口，不禁秀眉微蹙，故意轉開了頭道：「不喝不喝，太苦了，太苦了。」

  陸天行笑道：「是嗎？那我嘗嘗看。」說著便欲喝下。

  游秀妍急忙攔住了他，笑道：「這是婦人用的藥，天哥怎可隨意服用？」說完便乖乖地喝完了陸天行餵的藥。

  一番歡愉過後，兩人在不知不覺中，已變得更加親密無間。

  服侍老爺和夫人就寢後，凝香回到了自己房中，可她躺在床上，卻始終輾轉反側，難以入眠，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下定決心，起身穿好衣服，做了碗醒酒湯，端著它到了顏星寒的住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