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老婆婆的身形好似鬼魅般在叛軍的刀劍叢中閃轉騰挪，一對短刀則如穿花蝴蝶般在敵人的要害處穿插來去，中招的敵人不是被割破了喉嚨，就是被刺穿了心臟。還不到盞茶功夫，百餘叛軍便已倒下近半，那婆婆卻仍是毫髮未損。
即便是朱由樺這樣陰狠毒辣之人，見了這等兇殘冷酷的殺人手法也不由感到背脊發涼，身邊的親兵趕忙勸道：「三王子，情況不妙，且由小人護送您回衡水吧。」
朱由樺倒吸了一口涼氣後，連忙轉身上馬，正欲逃回衡水，卻忽聞身後的部下傳來了一聲歡呼，接著便聽聞趙青瑤驚呼道：「姨母！」
在馬上的朱由樺放眼望去，只見那老婆婆周身並無傷痕，卻忽地噴出一口鮮血來，趙青瑤趕忙搶上攙扶，卻被她一把推回了房中，叱道：「在房中待好了，不許出來！」這一使力竟又忍不住吐出了一口血，只得彎著腰不住地喘著粗氣。
朱由樺不由大喜，高聲呼喝道：「拿下！」
幾個叛軍大著膽子慢慢走了過去，那婆婆卻恍若不覺，仍是上氣不接下氣地彎著背脊。
那數名叛軍頓時膽氣更壯，相互使了個眼色，便一齊撲了上去，只見刀光閃過，幾人喉管幾乎同時被割斷，那婆婆陰惻惻地一笑，便緩緩退入了屋中，反手關上了房門，眾叛軍早已嚇得呆了，又怎敢貿然闖入送死？當下只是將屋子團團圍住，雙方暫時形成了僵持對峙之勢。
那婆婆方一關上房門，便再也支持不住，俯身倒了下去，趙青瑤和孫傳庭趕忙搶上，伸手扶住。
趙青瑤正欲出言相詢，那婆婆已擺手道：「瑤兒，快去為姨母取一碗清水來。」
趙青瑤趕忙轉身跑去廚房，取了一個粗瓷大碗，從水缸中舀了滿滿一碗清水回來。
那婆婆這才顫抖著從懷中取出了一枚藥丸，就著清水服了下去，嘆道：「這路如風刀法使起來雖然飄忽奇詭，可惜若是沒有深厚的內力相輔，強行練起終究還是要傷及自身。」
趙青瑤不懂武功，只得溫言勸道：「既然傷身，姨母就不要再練這功夫……」
誰知那婆婆竟勃然大怒，咬牙切齒地叱道：「胡說！不練成如風刀法，怎麼可能殺得了陸沖那老賊！」
趙青瑤被她突如其來的怒火嚇得接連退了兩步，再也不敢繼續問陸沖究竟是何人，只得頷首道：「姨母說的是，瑤兒知錯了。」
那婆婆望著趙青瑤略帶怯意的面龐，幽幽道：「你和我那死去的珍兒，倒還真是有幾分相像……」說著嘆了口氣，又道：「此時我已身受內傷，若是強行運功，恐怕片刻間便會震斷經脈……姨母對不住你，今日咱們可能要一起死在這裡了。」
趙青瑤含淚道：「姨母這是說哪裡話，若不是為了救瑤兒，您也不至如此……」
那婆婆笑道：「今日咱們一家人死在這裡，也算是不枉了。」瞥眼望了孫傳庭一眼，問道：「小子，你怕不怕？」
孫傳庭正色道：「能與前輩和……趙姑娘死在一起，晚生死而亦無憾。」
那婆婆讚許道：「好！你倒是條漢子。實話告訴我，你娶妻了沒有？」
孫傳庭嘆道：「晚生一心報國，至今仍未婚配。」
那婆婆又問道：「瑤兒，你呢？」
趙青瑤隱隱感到有些不對，忙道：「沒有，可……」
那婆婆擺手笑道：「這樣最好！既是如此，你二人便在此拜堂成親吧，待會咱們一家人在路上也好不寂寞。」
誰知二人竟異口同聲地喊道：「不可！」
那婆婆奇道：「為何不可？小子，我看得出來，你很喜歡我家瑤兒；瑤兒，這小子雖然本事平庸了點，但對你確是一片真心。」
孫傳庭紅著臉拱手道：「多謝前輩好意，可在下何德何能，又如何能配得上趙小姐？」
那婆婆笑道：「咱們都到了這步田地，你又願意與瑤兒同生共死，還說甚麼配得上配不上的？」
趙青瑤正色道：「孫公子氣度不凡，更是一心為國，小女子實是欽佩不已。」那婆婆笑著點了點頭，孫傳庭聽了也是心下暗喜，可誰知趙青瑤話鋒一轉，又欠身道：「只可惜小女子心中早已有了旁人，並立誓非他不嫁，還請孫公子見諒。」
孫傳庭嘆了口氣，問道：「姑娘喜歡的人，可是陸大人？」
趙青瑤俏臉微紅的點了點頭，雖然終究還是不敢應聲，但眼神中的仰慕之色，卻令孫傳庭感到絕望。
那婆婆恨聲道：「陸大人？這世間姓陸之人竟還有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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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青瑤知道姨母定是又想起了方才提到的陸沖，不願再讓她悲憤，趕忙岔開話題問道：「姨母為何竟比我娘大了這許多年紀？」
那婆婆微微一笑，緩緩撕下了一張人皮面具，露出了略顯蒼白的美麗面龐來，原來這老態龍鐘的婆婆，竟是一個眉目如畫的中年美婦。
儘管趙青瑤當年曾親眼目睹母親入土為安，見了眼前這中年美婦，竟也忍不住脫口喚道：「娘！」
那中年美婦溫柔的一笑，嘆道：「孩子，我不是你娘，我是你姨母，你娘的孿生姐姐凌飛鶯。」
趙青瑤茫然道：「姨母……」
凌飛鶯溫言道：「我知道你想問甚麼，你想知道為何這麼多年來，你娘都沒有對你提及過姨母，對不對？」
趙青瑤頷首道：「正是。」
凌飛鶯目光凝視著遠方，回憶起了往事，幽幽道：「我和你娘本是孤兒，幼年時甚至還曾流落過街頭，後來有幸得蒙先師收入門下，又得以習得了一身武藝，七年後，恩師逝世，我倆葬了師父後，便一起攜手闖蕩江湖，行俠仗義，承蒙江湖上的朋友看得起，送給了我們一個綽號：鶯燕雙俠。」
說到這裡，凌飛鶯忍不住嘆了口氣，又道：「就這樣又過了三年，我們遊歷到了趙州地界，無意中救了一個回鄉省親卻路遇強盜的中年京官，那人眉目清秀，談吐儒雅，氣度更是不凡，你娘見了便對他暗自傾心，終至兩情相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