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押運糧草

  趙青瑤忙道:「草民萬萬不敢,草民惶恐。」

  福王讚許道:「老師當真是謙謙君子,教養出的兒子竟也這般溫和有禮,罷了,既是如此,本王究竟年長你幾歲,你便自稱晚生吧,草民甚麼的可是休要再提。」

  趙青瑤這才拱手道:「晚生謝過王爺。」

  福王手一引,笑道:「伯定請坐。」趙青柏,字伯定。待趙青瑤就座後,福王方才回到主位坐了,關切地問道:「不知令尊的貴體可還安好?」

  趙青瑤道:「承蒙王爺掛懷,家父甚是康健。」

  福王笑道:「想來方才鄒大人已同你說了,所謂的清君側,不過是為了堵住世人的悠悠眾口,待得大事一成,本王定會昭告天下,還令尊清白之名,而且到時本王依然會繼續重用你們趙氏一族。」

  趙青瑤拱手道:「晚生代家父,謝過王爺。」

  福王擺手道:「伯定無需言謝,若非本王,令尊也不至聲名受損,說起來這還是本王的過失。」

  趙青瑤忙起身連稱不敢,福王揮手請她坐下,又道:「伯定帶來的這份軍情彌足珍貴,足可見令尊投靠本王的誠意甚篤,說來好笑,前日裡本王那不成器的世子,竟然還口口聲聲稱鄒大人與令尊勾連在一起陷害於他,伯定你說,此事是否可笑至極?」

  福王這番話甚是老辣,表面上是在問趙青瑤對此事的看法,實際上是想知道趙家與這件事究竟有沒有干係;另一方面,福王雖然安撫了鄒文龍,表達了對他的信任,但卻也是在提點鄒文龍,朱由崧再不成器,也是本王的世子,你最好不要動甚麼歹毒心思。

  鄒文龍聽了,面上儘管仍是保持微笑,心跳卻也不禁加速起來,殷切的目光自然而然地投向了趙青瑤。

  趙青瑤道:「王爺有所不知,家父曾言道:『洪承疇此人,頗有謀略,長於用兵,然其最厲害的本事卻是善於揣度人心,善使詭計。』想來洪承疇定是利用了世子中計兵敗後的焦躁心態,再施反間計,意圖致使王爺軍中內訌,好在鄒大人清者自清,王爺更是明察秋毫,英明無比,這才讓那洪承疇的奸計落了空。」

  福王拊掌道:「妙極,妙極啊,先前我只知令兄青松是個出類拔萃的人才,想不到伯定你更是人中龍鳳啊。」

  趙青瑤笑道:「王爺過譽了,人中龍鳳這個詞,晚生可不敢當,今日在場之人除了王爺您,恐怕任誰都是不敢當啊。」

  福王聽了甚喜,笑道:「說得好。」轉頭問道:「鄒大人,為了你的清者自清和本王的明察秋毫,你我共同敬伯定一杯,如何?」

  鄒文龍舉杯道:「甚好。」

  三人共飲一杯後,福王笑容一斂,忽問道:「據本王所知,兵部左侍郎孫承宗儘管與令尊相交莫逆,又是東林重臣,然而此人外和內剛,為人謹慎,對崇禎更是忠心耿耿,他又怎會將如此重要的軍情泄露給令尊?」

  趙青瑤道:「王爺說的甚是,可即便孫承宗再小心謹慎,卻也不能事事親為,有些事總是要交待手底下的人去做。」

  福王「哦」了一聲,問道:「伯定的意思是?」

  趙青瑤笑道:「此次負責押運糧草之人,便是家父安插在兵部的眼線,兵部郎中姚希孟。」

  福王的面上重又浮現出了笑意,感嘆道:「令尊當真是有著以天下為棋局的心胸,竟在各處都布下了自己的棋子。」

  姚希孟,字孟長,為人正直率真,是萬曆四十一年的進士,後來拜入了趙南星的門下,成為了東林黨的一員,隨後又被趙南星安插進了兵部做了兵部郎中。

  這位姚大人當年之所以加入東林黨,並不是想結黨營私,而是因為他權衡再三後,認為只有比閹黨正直,比清流睿智的東林黨,才有匡扶社稷,拯救萬民於水火的可能,因此姚希孟這些年來,始終都是一心一意地幫助趙南星為東林黨做事。

  然而姚希孟此時的心情卻很複雜,他十分清楚恩師趙南星是在為大局著想,但看著眼前一個個鮮活的生命,姚希孟實在是心有不忍……

  「大人,您這一日都沒用飯食了,小人帶了幾個肉夾饃,大人還是用些吧。」此行負責保護姚希孟安全的親兵張忠操著一口西北口音,打斷了他的愁思。

  看著張忠稚氣未脫的面龐,姚希孟輕聲嘆了口氣,問道:「你今年多大了?」

  張忠笑道:「小人今年十七,在兵部當差快兩年了。」說著畢恭畢敬地遞上了一個包裹嚴實的紙包,笑道:「這是臨行前,小人親自在廚房為您做的,大人請用些吧。」

  姚希孟點了點頭,伸手接過,問道:「你還沒有成家吧?」

  張忠咧嘴笑道:「是,小人打算存夠了銀子,便回西北老家侍奉雙親,再娶妻生子,今後就靠賣這肉夾饃為生,不再當差了。」

  姚希孟問道:「為何不想當差,是因為辛苦,還是覺得兇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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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忠搖頭道:「都不是,我爹多年來抱病在床,都是娘在伺候,可前日裡小人得到家書,才知道娘的眼睛近來也是越來越差,已經快看不清東西了……」說到這裡,張忠已忍不住哽咽住了。

  姚希孟聽了,眼角也不由有些濕潤,嘆道:「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啊。」

  張忠道:「對不住大人,小人沒讀過幾天書,實在聽不懂大人在說甚麼。」

  姚希孟微微一笑,又搖了搖頭,問道:「你打算存夠多少銀子再回西北老家?」

  張忠嘆道:「小人打算為父母蓋間新房,再為二老治病,算上娶媳婦的錢,恐怕至少也要三十兩銀子。」

  姚希孟嘆道:「三十兩。」又問道:「不知你存下多少銀子了?」

  張忠面上一紅,道:「小人的餉銀低微,平日裡儘管是節衣縮食,可兩年下來,也僅僅存下了十一兩三錢的銀子。」

  姚希孟伸手入懷,摸出了身上所有的銀子,粗略估算後便遞給了張忠,嘆道:「這裡有將近二十兩銀子,你拿著吧,此行若是能……此行回去後,你便回西北老家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