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志誠忍不住問道:「滿桂驍勇善戰,更擅長於打伏擊戰,父親既然想在此伏擊八旗軍,為何還要將其遣走,難道當真如父親所言,此去事關重要,您只信任滿桂一人?」
袁崇煥道:「此行當然甚是重要,但軍中不乏良將,軍士們又訓練有素,為父已安排妥帖,誰做這統兵之人,又能有何分別?」
袁志誠聽了破感不悅,皺眉道:「既是如此,父親為何還要這般行事,難道父親是怕滿桂在此戰中立下軍功,搶了您這個督師的功勞麼?」
袁崇煥卻不動怒,頷首道:「不錯,為父已有良策,一來用不到滿桂,二來也不願被其分去功勞。」
父親如此直言不諱地認下,袁志誠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應對。
袁崇煥微微一笑,道:「誠兒不要誤會,為父志在令後金亡國滅種,又怎會將朝廷的些許賞賜放在心上?但滿桂這個人,外表雖然粗獷,內里卻是精明無比,對我也一直是陽奉陰違,覬覦為父的督師之位。滿桂如今已然官至副督師,為父當然不願這樣一個人再立下大功,成為咱們滅後金大計的絆腳石。」
袁志誠若有所悟,頷首道:「孩兒明白了。」
袁崇煥道:「明白便好,傳令下去,命軍士們去附近村鎮,採買與沙灘顏色相近的布匹回來,多多益善。」
袁志誠恍然道:「是,孩兒這便前去傳令。」
「啟稟將軍,袁崇煥所部到了山海關外卻不入關,卻忽然掉頭折返,朝著錦州方向去了。」哨探躬身稟報導。
一等總兵官揚古利得意道:「袁崇煥定是得知福王先鋒兵敗滄州的消息後,又急著趕回錦州駐防,只可惜袁督師終究要來遲一步了。」轉頭又問道:「船隻準備的如何了?」
副將阿林保道:「將軍放心,沿岸的大小船隻,已盡數被咱們徵用,足夠四萬大軍所用。」
揚古利滿意地點了點頭,道:「好!傳令全軍登船,開赴杏山,本將要在錦州城頭好好看一看袁崇煥回來後驚訝的神情!」
幾千八旗殘軍在阿濟格的率領下,一次次奮力突圍,然而不是被箭雨射回,便是被關寧鐵騎殺了回來,均是無功而返。
陸天行放下瞭望遠鏡,皺眉道:「等了這許多時日,也不見後金援兵前來,想來皇太極也料到事有蹊蹺,不肯派兵馳援,也不知袁督師這圍城打援之策能否奏效?」
總兵趙率教道:「大人勿要憂心,袁督師向來是算無遺策。」
陸天行心中一動,笑道:「想不到趙總兵對他倒是推崇備至。」
趙率教道:「末將是個武夫,旁的事或許看不透,但說到兵行奇詭,用兵如神,天下恐怕已無人可出袁督師之右,袁督師甚至可說是青出於藍,已勝過了其恩師孫侍郎。」
陸天行嘆道:「只希望這位大明戰神,能夠為我所用,更能忠心於聖上。」
這時,唐天磊幾個起落,已奔到近前,遞過一封書信道:「大人,滄州來的密函。」
聽說是密函,趙率教立刻道:「末將去看看糧草用的如何了。」
陸天行頷首笑道:「趙總兵辛苦了。」待其走遠,方才將信接了過來,撕開火漆,取出書信一看,頓時面露喜色,笑道:「我果然沒有看錯洪承疇,想不到他竟以損兵四千的微小代價,便殲滅了朱由崧的先鋒軍,而且還俘虜了敵軍六千之眾。」
唐天磊聽後亦是大喜,笑道:「確是不容易之至,要知北直隸大營一直都是由田爾耕所控制,軍器更是談不上一流,洪承疇竟能用其全殲朱由崧一路勢如破竹的先鋒軍,當真了不起。」
陸天行喜道:「不僅如此,洪承疇還捉……」陸天行本想說洪承疇捉住了趙南星的信使,但趙南星畢竟是趙青瑤敬愛的父親,唐天磊又是崇禎的親信,他並不想將此事讓小皇帝知道,更不想害得趙青瑤家破人亡。
於是陸天行假意咳嗽了一聲,才道:「洪承疇還險些捉住那朱由崧,但思量再三後,又請魏先生扮做了報恩的義士將其救走,並告訴他之所以慘敗就是源於鄒文龍的通敵,以此挑起叛軍的內訌。」
唐天磊沉吟道:「此計雖妙,但只憑魏師弟的一面之詞,不知能否騙過那朱由崧。」
陸天行心道這位唐先生果然心思縝密,笑道:「魏先生在千鈞一髮之際捨命將其救下,告發的又是朱由崧的死對頭,並且為其推脫掉兵敗的罪責,唐掌門還怕他不肯上鉤嗎?」
唐天磊點了點頭,道:「大人說的是,想來應是如此。」
陸天行道:「咱們這便回營,我要給洪承疇寫一封回信,還要勞煩唐掌門遣門人傳信,畢竟軍中的信使都不足以信任。」
唐天磊笑道:「好說,大人何需如此客氣。」
帶著陸天行寫就的書信,唐天磊找來了唐門中負責傳信的「千里神行」池天淼。此次出征,唐天磊身為掌門人,將門中的好手分為兩批盡遣而出,一批由自己帶來邊關,另一批則趕赴滄州,聽候洪承疇的調遣。
唐天磊笑道:「池師弟,還要辛苦你走一遭。」
池天淼拱手道:「掌門師兄且請吩咐,不必客氣。」
唐天磊遞上陸天行的書信,道:「這信封上的火漆乃是特製而成,你帶著這封信找到王師弟,請他補好火漆後,再儘快趕到滄州,親手將信交到平叛大都督洪承疇手上。」
「妙手匠人」王天品武藝並不甚高,但卻擁有一雙巧手,是唐門中的巧匠,不僅擅長製作各種暗器,還沉迷於奇技淫巧之術。
池天淼瞟了眼已經被撕開的信封,驚道:「掌門師兄,這是陸大人的信啊。」
唐天磊沉聲道:「他近來的所作所為,已然跡近權臣,儘管方才極力遮掩洪承疇的來信內容,卻還是引起了我的疑心,果然,回信上雖無甚麼問題,但卻讓洪承疇懇請魏師弟嚴守趙南星通敵的秘密,就像方才隱瞞我一樣,回京後,我定要將此事報知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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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天淼頷首道:「是,我明白了。」說完拜別了掌門師兄,便展開輕功,飄然而去。
蒼涼的夜色下,平叛大都督洪承疇正與好友孫傳庭在滄州城頭巡視城防,這一日來叛軍在福王的指揮下,已接連猛攻了兩次,叛軍的傷亡雖然不小,滄州守軍的死傷卻更是慘重,畢竟在這種狹路相逢的硬碰硬中,謀略的用處已然不大,全憑將士的作戰能力和軍器的精良程度,但是很不幸,以上的兩點,滄州守軍均處於絕對下風。
看著一具具抬下去的屍首,洪承疇不由嘆道:「賊軍勢大,也不知滄州還能守到幾時,伯雅兄家有老母,而且現下也身無官職,沒有必要與我戰死在這裡,趁著滄州未破,還是快些去吧。」
孫傳庭何許人也?孫傳庭,字伯雅,此人絕不僅僅是與洪承疇同歲的好友這麼簡單,歷史上他曾率軍大敗高迎祥、李自成,斬首陳可新、謝君友,最終在局勢有利的情況下,卻因為朝廷的再三催逼,不得已而倉促應戰,以至於兵敗潼關,面對李自成十萬大軍的圍困,孫傳庭卻不願做降將,甘願戰死沙場,壯烈殉國。
正所謂亂世出英雄,孫傳庭正是明末又一大名將。他到底有多了不起?看看清朝人所著的《明史》對其的評價,便能知曉一二:「傳庭死,而明亡矣。」
孫傳庭不僅胸有謀略,為人亦是正直不阿,天啟年間,因為不滿魏忠賢專政,竟絲毫不貪戀功名利祿,憤而辭官回鄉。
聽聞昔日好友正在鎮守滄州,奮力對抗叛軍,報國心切的孫傳庭便毅然離鄉,日夜兼程地趕到了滄州,協助洪承疇守城。
聽了好友的良言相勸,孫傳庭微微一笑,卻搖頭道:「司馬遷在《報任安書上》言道: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用之所趨異也。我如今早已過了而立之年,卻仍是一事無成,若能與彥演兄同在此處為國捐軀,也不枉來人世走這一遭了。」彥演乃是洪承疇的表字。
洪承疇嘆了口氣,知道再勸也是無用,笑道:「好,既然如此,你我便效仿先烈,以身許國便了。」
這時,親兵卻一路小跑了過來,躬身道:「啟稟大都督,唐門池天淼求見。」
洪承疇忙道:「快快有請。」不多時,那親兵便引著池天淼疾步走了過來。
不待對方行禮,洪承疇便道:「先生快快免禮。」
池天淼只好拱了拱手,取出已修補好火漆的信箋,雙手遞了過去,沉聲道:「這是陸大人的回信,掌門命我親手交予都督。」
洪承疇接過看了,不禁面露喜色,連連嘆道:「妙極,妙極。」頓了頓,又道:「池先生辛苦了,請先去官驛休息吧。」池天淼拱手道了謝,便隨著親兵去了官驛。
待二人走遠,孫傳庭方才問道:「不知陸大人在信上寫了何妙計,彥演兄看了竟如此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