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義結金蘭

  曹如聞言大驚,但卻終究不敢再多言。

  陸天行則頓感喜出望外,頷首笑道:「我自然是不勝之喜!」說著撓了撓頭,略顯尷尬地笑了笑,又道:「只是明公子有所不知,我不僅沒有你那麼顯赫的身份,而且我……我只是錦華酒樓的一個廚子而已……」

  明檢笑道:「英雄各有見,何必問出處。遠有牧童出身的衛青,最終成為了襲龍城、復河套的大將軍;近有少時務農,卻被尊為大明開國第一功臣的徐達。」

  頓了頓,明檢又道:「再者說來,古往今來又有哪個身敗名裂的亡國之君不是出身高貴?兄台本是豁達之人,又何必執著於此呢?」

  陸天行點了點頭,道:「明公子所言有理,先前我確是有些狹隘了。」

  明檢拱手道:「明檢今年一十六歲,不知兄台貴庚幾許?」

  陸天行望著少年老成的明檢,嘆道:「原來明公子才只十六歲,說來慚愧,儘管我的年紀虛長你四歲,然而無論是武功還是氣度……」

  明檢卻擺了擺手,正色道:「男子漢大丈夫,第一論人品心腸,第二比才幹事業,第三方較文采武功,氣度甚麼的更是無從談起。小弟以為,兄台今日能不畏閹黨權勢,公然助我解救那些女子,足可見你的人品心腸乃是第一等;方才咱們談了許久,在小弟看來,兄台的眼界見地,實已遠勝那些尸位素餐、只知貪圖享樂的朝臣,日後只要得遇良機,必將成就一番大事業!」

  聽了這話,陸天行不由感到既慚愧又後怕:若非受了魏大虎的欺辱,我還會冒著得罪閹黨的風險與明檢大鬧快活酒樓,解救那些身世可憐的少女麼?閹黨手眼通天,魏大虎日後如若查明我的身份,會不會派人來錦華拿我?

  一人做事一人當,事情畢竟是我做的,若是我一人賠上性命也就罷了,可如果因此而連累林家,那我可真是萬死也難贖罪了……

  見對方面上神色不住變換,卻不答話,明檢忍不住喚道:「兄台?」

  陸天行這才回過神來,心道事情已然做下,我如若稍露膽怯之意,未免讓人家瞧得小了,當下拱手道:「國破尚如此,我何惜此頭?承蒙明公子這般看重,陸天行真是榮幸之至!」

  明檢自是不知陸天行所吟誦的,乃是抗日英雄吉鴻昌所作的《就義詩》,因此聞言不由呆立片刻,方才讚嘆道:「兄長這兩句詩可當真是豪情萬丈,讓人聽了就頓生熱血沸騰之感!」隨即又問道:「不知此詩的前兩句是甚麼?」

  陸天行心道:前兩句是恨不抗日死,留作今日羞。此時大明的死敵乃是後金,那我便如此說好了。於是說道:「恨不抗金死,留作今日羞。」

  明檢對著陸天行恭謹地拜了一拜,說道:「兄長所做的這首詩中,就透露出了你心繫家國,胸懷天下的遠大抱負,明檢今日能與兄長結義,實是生平一大幸事。」

  陸天行連忙拱手道:「賢弟過獎了,我實是愧不敢當。」

  明檢不知陸天行說的乃是實言,只道對方是在自謙,心中不禁對其更加敬佩,遂命曹如取來香案,與陸天行焚香結拜。

  二人義結金蘭後,陸天行問道:「賢弟氣度不凡,同行之人亦非泛泛之輩,想必定是朝中哪位大員的公子吧?」

  明檢道:「兄長有所不知,家父過世已有六載,家兄如今在太常寺擔任少卿一職。」

  陸天行心道:太常寺是明朝掌管禮樂的最高行政機關,少卿則是正四品的官員,難怪我這兄弟身邊會有高手衛護,於是頷首道:「原來如此。」

  明檢問道:「兄長學識淵博,當真是錦華酒樓的廚子麼?」

  陸天行微微一笑,當下便將那日對初遇吳孟明時所說的話又說了一遍。

  明檢點了點頭,道:「這個好辦,小弟回去後,定會動用些關係,幫助兄長尋到親人。」

  陸天行嘆道:「多謝賢弟好意,不過我家裡的人,好像不大想找尋到我。」

  明檢奇道:「怎會如此?」

  陸天行苦笑道:「我也不信世間竟會有這般蹊蹺之事,然而事實就是如此。」隨即便將今日的經歷以及自己的判斷告訴了明檢。

  明檢皺眉道:「這可當真是奇了,世上怎麼會有人不想找尋自己走失的親人?」

  看著明檢眉頭緊鎖的樣子,陸天行心下暗笑:我這位結義兄弟雖然是個文武全才,但畢竟還太過年少,不似吳大哥那般通曉世事,此時他不勸我莫要煩惱也就罷了,自己倒是苦惱起來了。

  於是陸天行舉起酒杯笑道:「賢弟何必費神去想那些不快之事,我如今不是已有了你這個兄弟麼,來,咱們喝酒。」

  明檢終究是少年心性,聽陸天行這麼一說,也就不再去多想,舉杯笑道:「好,我敬兄長一杯。」

  兩人推杯換盞,直到深夜方才相偕離了酒樓,明檢放心不下已喝得醉眼朦朧的陸天行,又將其護送回了錦華酒樓才告辭離去。

  陸天行穿過錦華酒樓,搖搖晃晃的進了林家後院,卻望見林秀妍已在自己門外等候,手上還捧著一個托盤。

  林秀妍見其已喝醉,連忙將托盤放下,上前攙扶住了他,溫言道:「公子,請先用些醒酒湯吧。」

  陸天行大著舌頭問道:「小姐怎知我……我飲酒了?」

  林秀妍道:「公子若是尋到了親人,定會回來告訴我……我爹娘這個好消息。」說到此處,林秀妍輕輕嘆了口氣,續道:「然而公子卻深夜不歸,那麼此行便多半是無功而返,小女子想著,公子心緒不佳之下,難免會借酒消愁,因此便備了些醒酒湯。」

  陸天行甚是感激,嘆道:「我陸天行何……何德何能,竟值得小姐如此待我?」

  林秀妍笑而不答,扶著他回到房中坐下,又走回門口,取了醒酒湯放在了陸天行面前,說道:「公子喝了這湯便早些歇息吧,小女子就不打擾了。」隨即便欠了欠身子,帶上房門自去了。

  陸天行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林小姐,你雖然待我這……這般好,但我終……終究還是不能與你在……」只是話還沒有說完,陸天行便已睡倒在了床上。

  直到翌日巳時,陸天行方才悠悠醒轉,頭昏腦漲的他洗漱過後,本要去尋些吃食,可當其打開房門後,卻發現地上已擺放著一個食盒。

  陸天行打開一看,只見食盒裡盛放著幾樣茶點,模樣看起來甚是精巧,陸天行嘆了口氣,心中暗道:想必又是林小姐為我準備的,唉,最難辜負美人恩,人家的這番情意,我總是應當設法報答才是。

  匆匆用了早飯後,陸天行便來到了林致遠的書房外,只見房門並沒有關,林致遠正在讀一本《舊唐書·魏徵傳》。

  林致遠不住搖頭嘆息,顯然看得甚是入神,直到陸天行輕輕地扣了扣房門,他方才抬起頭來,微笑道:「原來是陸公子,快快請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