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分量

  魏天焱黯然道:「恩師已於這月十八……因病仙逝了。」頓了頓,又道:「恩師逝世前,將掌門之位傳與了唐師兄。」

  陸天行道:「原來如此。」他知道唐門的掌門從不傳外姓之人,唐天磊雖非飛星耀天唐德的子侄,卻也是唐門嫡系傳人。陸天行又道:「難為唐先……唐掌門想的如此周到,只是卻要累得魏先生到這腌臢之地受苦。」

  魏天焱笑道:「咱們江湖中人,若連這點苦都吃不得,也趁早不要再混了,只是這並非是掌門師兄的主意,而是皇上之意。」

  陸天行心中一熱,問道:「皇上的意思?」

  魏天焱壓低聲音道:「正是,唐門中,以掌門師兄的武功最為高強,本來應該他親自前來保護大人,但為了那件大事……」

  陸天行心中感念崇禎竟為自己想的如此周到,實是讓人感動,並對小皇帝的成長感到欣慰。當下趕忙揮手制止,不讓對方繼續說下去,笑道:「陸某明白,而且以魏先生的功夫,難道還制不了這些宵小不成?」

  魏天焱立時會意,哈哈一笑,頷首道:「大人說的是。」

  翌日,便有巡視的獄卒發現牢門大開,李章、李習二人癱倒在地,嚇得趕忙將牢門鎖住,跑去告知司獄大人。

  過不多時,盧象升聞訊急忙趕了過來,檢校李謀也跟了過來。

  盧象升拱手問道:「陸大人,這是怎麼回事?」

  陸天行指著李習的屍身道:「不知為何,此人半夜裡竟要來行刺於我。」又指著李章道:「虧得這位牢頭捨命將歹人擊斃,我才得以保住性命,只可惜他卻因此身受重傷。」

  盧象升道:「原來如此。」說完便欲命人開門。

  李謀卻顯是不信,皺眉道:「且慢,怎會如此?」

  陸天行哂笑道:「那麼依檢校大人之見,此事又該當如何呢?」

  李謀急道:「這……」一時卻不禁為之語塞,只得嘆了口氣,轉頭吩咐道:「還不快去將二人抬出來。」

  眾人走後,李謀竟不再派人專職守在陸天行的牢房外,每日裡獄卒送來的飯菜雖都是些粗茶淡飯,卻也不再有發霉腐敗之物,陸天行每日裡和魏天焱談論些江湖趣事,風土人情,倒也是怡然自得,兩人就這樣在牢房中相安無事的又過了三日。

  這日上午,陸天行還未睡醒,便聽得一陣急急的腳步聲,趕忙起身來看,只見盧象升帶著兩個手下走了過來。

  待盧象升走到牢房外,陸天行方才問道:「不知盧司獄這麼早前來,有何貴幹?」

  盧象升滿臉喜色,笑道:「稍後下官再和少保詳述。」轉頭使了個眼色,一個獄卒趕忙將手中的竹籃交給同伴,取出鑰匙上前打開了牢門。

  陸天行見了他的服色,心中已猜出了大概,微微一笑,道:「恭喜盧大人高升。」

  盧象升拱手笑道:「這還不是沾了少保的福氣,那李謀勾連賊人,意圖謀害少保,現已被皇上下旨問罪,革職查辦了。」說到這裡,上前悄聲道:「不要說他一個小小的檢校,據下官聽聞,就連喬尚書都被聖上好生斥責了一番呢。」

  陸天行笑道:「那也是盧大人平素里為官有道,方得進階此位,陸某區區階下囚,又能有甚麼福氣了。」

  盧象升連忙擺了擺手,陪笑道:「少保說哪裡話,由此可見,您在聖上心中的分量是何其重要,想來過不了多少時日,少保便可得脫牢籠,重返朝堂也是指日可待之事。」

  陸天行則是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盧象升躬身道:「先前那間牢房,下官已命人重新打掃過,還請少保和這位侍衛大人移步過去。」盧象升是何等精明之人,回去驗過李習的屍首後便已推斷出了個八九不離十。

  陸天行笑道:「多謝大人好意,不過還是不必了,我若在此吃些苦頭,聖上知道了,也許還能多想起些陸某的好處來。」

  盧象升登時會意,連連點頭,拱手道:「少保高明,下官明白。」說到這裡,指了指那兩個竹籃,不禁遲疑道:「那不知這些酒菜,下官是否也一併帶回去?」

  陸天行早已聞到陣陣香氣,聽到這裡,忙道:「那倒不必,這些事想來大人和這兩位兄弟也不會說出去的,是這樣吧?」

  盧象升和那兩個手下忙道:「這是自然,少保放心。」

  三人走後,陸天行將酒菜分了一半給魏天焱,兩人吃了幾日牢飯,早已是飢腸轆轆,立時大吃大喝起來。

  哪知陸天行還未吃完,門外就走過來個獄卒,躬身道:「大人,有位小姐來看您了。」

  陸天行舉目望去,只見一個身著翠衫的清麗少女,提了個食盒走了過來,原來竟是趙青瑤。

  陸天行趕忙將手中吃剩下一半的雞腿放下,用衣袖抹了抹嘴,笑道:「青瑤,你怎麼來了?」

  趙青瑤見了心上人這等模樣,眼圈一紅,不禁說不出話來,只是點了點頭。

  那獄卒上前打開牢門,陪笑道:「趙小姐,您請。」

  趙青瑤頷首道:「有勞了。」說完取出一錠銀子放在獄卒手上,提著食盒走了進去,那獄卒大喜,將牢門帶上後便退下了。

  陸天行掃了掃床沿,笑道:「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趙小姐請坐。」但他卻難以拂去上面的陳泥舊漬,不由甚是尷尬。

  趙青瑤卻也不嫌髒,逕自上前坐了。

  陸天行心中一暖,笑道:「能勞煩趙家小姐紆尊降貴地來這刑部大牢,我陸天行實是倍感榮寵啊。」

  趙青瑤終於展顏道:「都落得到了這般田地,虧得你還能這般貧嘴。」

  陸天行笑道:「苦中作樂嘛,總不能身陷囹圄,便要一直愁眉不展,怨天尤人吧?」說到這裡,鼻子用力一嗅,讚嘆道:「好香!不知是甚麼珍饈美味?」

  趙青瑤笑道:「不過是我做的幾道小菜罷了,早知道你這裡不乏美酒佳肴,我也就不用費這些事了。」

  陸天行忙搖頭道:「此等俗物,怎可與青瑤的手藝相提並論,來來,快些給我介紹一番。」

  趙青瑤莞爾一笑,打開食盒取出了一道菜餚,只見盤中左側放著一塊圓形的香煎蛋,色澤鮮艷,右側則布著三塊切成月牙形狀的小炒牛柳。趙青瑤笑道:「你且來猜猜這道菜的名目。」

  原文在六#9@書/吧看!

  陸天行略一思索,悄聲道:「一日不見,如三月兮……」趙青瑤紅著臉垂下了頭,卻並不否認,模樣甚是嬌俏。若不是魏天焱就在隔壁,陸天行早已忍不住要湊上前去,送上一吻了。

  趙青瑤甚是機敏,將話題岔開道:「你且先來嘗嘗味道。」

  陸天行夾起塊牛柳,正要送入口中,忽聽得啪嗒一聲,只見一塊令牌從趙青瑤身上掉了下來。

  趙青瑤俯身拾起,便欲放回衣袋中。

  陸天行卻道:「且慢,這令牌可否給我看看。」

  趙青瑤見他面色凝重,不由錯愕道:「當然。」

  陸天行接過令牌,只見上面刻著:吏部尚書趙南星七個字。忽然想起一事,不由倒吸一口涼氣,問道:「青瑤,我深陷大牢之事,聖上秘而不宣,你又是如何得知?」

  趙青瑤道:「自然是父親告訴我的啊。」言及於此,小姑娘的面上一紅,低聲道:「父親終於同意了咱……咱們的事,怕我太過擔心,還特意給了令牌,讓我來此……」說到最後,她的聲音已是細不可聞。

  聽著佳人的呢喃細語,陸天行的背脊卻感到陣陣寒意,問道:「這些菜餚,都是你親自做的嗎?」

  趙青瑤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頷首道:「這是自然,人家可著實忙碌了好一陣呢。」

  陸天行點了點頭,起身走到與魏天焱牢房相連的柵欄邊,問道:「魏先生可帶有銀針?」

  魏天焱點了點頭,將一枚銀針輕放在了陸天行掌中。

  趙青瑤冰雪聰明,見陸天行如此鄭重行事,已隱隱猜到了一件最可怕的事,卻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陸天行將銀針刺入牛柳中,過了片刻後拔出,只見銀針竟漸漸呈現出了灰黑色。

  趙青瑤見了,更是嚇得花容失色,連連搖頭。

  陸天行嘆了口氣,上前輕輕握住了趙青瑤的手掌,溫言道:「青瑤,我相信此事與你絕無半分關係。」

  趙青瑤忙用力地點了點頭,顫聲道:「是,是,我寧死也絕不會害你……可……可是又怎會如此?」

  陸天行嘆道:「這已不是第一次了。」接著百年將趙南星授意李章前來行刺之事簡略說了。

  兩行清淚,順著趙青瑤的臉頰緩緩落下,她不願相信,可事實如此,她又不得不信,口中只是喃喃道:「天行,對不起。」

  陸天行見了趙青瑤這副無助的模樣,頓生愛憐之心,輕輕將其攬入懷裡,在她柔弱的背脊上輕撫以示安慰。

  趙青瑤啜泣道:「這些菜餚,我做好後從未曾離身,不知父親是如何下的毒……」

  陸天行苦笑道:「趙尚書料得你前來探望前,定會親自下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