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把必勒格聽得不住點頭,咋舌道:「想不到一道菜竟能如此複雜,我們草原上的美食也不過是烤全羊、馬奶酒罷了。」說完吩咐道:「鐵木爾,看賞。」
鐵木爾取出錠大銀,用蒲扇般的大手托著,放到了廚師面前。
那廚師大喜,忙雙手接過,賠笑道:「謝大爺賞。」
陸天行笑道:「還不快去將你拿手的菜,再做幾道給我等嘗嘗,若做的好了,本官可是重重有賞。」那廚師忙躬身稱是,歡天喜地的去了。
必勒格笑道:「大人不必如此客氣,酒飯也用的差不多了。」
陸天行笑道:「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陸某豈能不好好盡一盡這地主之誼。」
必勒格道:「多謝大人美意,只是我等是否也該商談此次結盟出兵之事了?」
陸天行笑道:「公子放心,貴部請求結盟之事,我大明皇帝已然允准,你們的條件,聖上也無不應允。」
必勒格不禁大喜,拱手道:「這還要多虧了大人在大明皇帝面前替我等美言。」說完使了個眼色,鐵木爾會意,將一個檀香木盒子輕放在了陸天行身前。
陸天行輕輕將盒子打開後,面上不由變了顏色。
其實豈止是他,就連雅間內的燈火,也仿佛失了色。原來,木盒內所盛放的,乃是一顆夜明珠!夜明珠散發出的光芒,呈淡藍色,美麗而奪目。
陸天行儘管對古董所知甚少,然而也知道,夜明珠在後世分為天然夜明珠和人造夜明珠,天然夜明珠乃是極為罕見,而且價值尤其不菲。但這是在明朝,絕沒有那麼高的科技能制出人造夜明珠,也就是說,眼前這顆夜明珠,可是貨真價實的寶物!
要知尋常夜明珠的體積都不會很大,至多不過大點的珍珠般大小,而盒中所盛放的這枚珠子,竟有小兒拳頭般大小,實是價值連城之物,也難怪陸天行看後會驚訝無比。
必勒格笑道:「區區俗物,還望陸大人不要嫌棄。」
陸天行這才緩過神來,將盒子扣上,推到必勒格面前,搖頭道:「如此寶物,陸某怎會嫌棄,只是這禮物太過貴重,陸某身無尺寸之功,萬萬不敢領受。」
必勒格正色道:「科爾沁部此次得能與大明結盟,大人實是功不可沒,大人可知,您此舉挽救了多少科爾沁兒郎的性命?若您執意不肯領受,便是看不起必勒格,看不起科爾沁人了。」
陸天行笑道:「公子言重了,在大明,這種推辭是必不可少的,如此寶物,陸某豈有不想據為己有之理?」
必勒格哈哈一笑,親自起身將盒子放入了陸天行懷中,隨後又望了鐵木爾一眼。
鐵木爾會意,取出了兩張銀票,又遞給了陸天行。
陸天行一怔,隨即擺手笑道:「公子不可如此,陸某既已收了你的寶物,怎可再要銀票?」
必勒格面有尷尬之色,拱手道:「不瞞大人說,必勒格在草原時,便聽聞魏忠賢魏公公在大明朝廷實是一位舉足輕重的人物,苦於一直無緣結識,只得作罷,此次科爾沁部已然與大明結盟,還煩請大人代為引薦,給魏公公送去五萬兩,作為見面禮,想來這也有利於結盟之事。」
陸天行看他一副誠懇至極的樣子,便點頭道:「好,明日我且去試試便了。」說完從鐵木爾手中接過了兩張銀票,只見是五萬兩一張的,不由面露疑色。
必勒格笑道:「這十萬兩銀子,有五萬兩是要送給魏公公的,餘下那五萬兩,還望陸大人笑納。」
陸天行笑道:「你們蒙古人,原來也有這麼多彎彎繞的心思。」必勒格則是笑而不語。
這時,方才那廚師引著幾個店伙走了進來,每個人手中都托著一個木案,上面均擺放著一盤菜餚。
這廚師乃是魯菜大師,此次當真可謂是用盡了渾身解數。
雨前蝦仁、招遠蒸丸、酥炸全蠍、白扒四寶、三絲魚翅,廚師每介紹一道菜,便有人上前為必勒格和陸天行布菜,只把二人吃的不住點頭讚許,必勒格更是讚嘆不已。
廚師共帶來了六道菜,二人已用了五道,陸天行見最後一個點伙的木案上托著一個砂鍋,上面壓著蓋子,下面則用一根短燭煟著,忍不住問道:「這又是甚麼?」
那廚師笑道:「還請大人一用便知。」說完轉頭吩咐道:「火候差不多了,揭開蓋子吧。」店伙依言而為,室中頓時瀰漫著一股濃郁的肉香。
廚師道:「二位請快些用,這道菜涼了便失了味道。」說完命人各取了一小碗,放在二人面前。
陸天行笑道:「陸某實在受不了這肉香的誘惑,便不與你客氣了,公子請。」說著也不待必勒格回答,夾起一塊大肉便吃,吃完又道:「當真好吃!」竟又夾起一塊吃了。
必勒格也覺這肉香當真誘人至極,忙也夾起一塊吃了,只覺肉塊酥爛,味鮮濃郁,不由連連點頭,問道:「這滋味當真好極,不知這道菜可有甚麼名目?」
那廚師陪笑道:「不瞞公子說,小人雖做了半輩子魯菜,最拿手的卻還是這道紅燜狗肉。」
必勒格不禁勃然變色,顫聲道:「你說這是甚麼?」
那廚師笑道:「紅燜狗肉啊,民間自古便有『吃了狗肉暖烘烘,不用棉被可過冬。』『狗肉滾三滾,神仙站不穩』之說……」
哪知他話音未落,必勒格已竄到了牆角,不住按壓嗓子催吐。
陸天行大驚,連忙上前問道:「公子怎麼了?」
必勒格對他擺了擺手,只是一直嘔吐,好一會才站直了身子,強笑道:「沒……沒事。」
鐵木爾大怒,抽出腰刀便向那廚師走去,只把他嚇得不住哆嗦,連逃跑的勇氣也沒有了。
必勒格忙厲聲喝道:「混帳!不得放肆!」
鐵木爾甚是惶恐,忙躬身道:「是,鐵木爾失態了。」
見陸天行一臉疑惑,必勒格忙解釋道:「讓大人見笑了,必勒格自幼便陰虛火旺,絕不能食用狗肉這等大熱滋補之物,否則輕則患病,重則有性命之憂,因此才有方才失態之舉,還請大人勿要見怪才是。」
陸天行恍然道:「原來如此,這也怪陸某思慮不周,沒有問清公子的飲食禁忌,實是陸某之罪。」說著躬身賠了一禮。
必勒格忙還了禮,道:「大人切不要如此客氣。」說完取下手指上戴的金戒指,放到了那廚師手中,笑道:「你為我等做了諸多美味,方才還害你受了驚嚇,著實過意不去,收下這戒指吧。」
那廚師收了,哆哆嗦嗦地道了謝,趕忙帶著店伙們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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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天行關切地問道:「要不要為公子請來郎中看看?」
必勒格擺手道:「不必,必勒格已無事了。」
陸天行頷首道:「既然如此,我們便開始商談出兵的事宜吧。」
必勒格眼前一亮,道:「甚好。」
二人商議已必後,必勒格拱手道:「諸多事宜,皆已商討妥帖,只是不知是否還要再與大明兵部的大人商討一些細節?」
陸天行笑道:「公子想的還真是周到,不過公子放心,來此之前,我已找過了兵部的崔尚書,他也認為此計甚是可行,至於諸多細節,皆可由陸某定奪。」
必勒格拱手道:「大人說的是,是必勒格多慮了。」
待送走了必勒格等人後,周延儒嘆道:「想不到一切皆如尚書大人所料。」
陸天行苦笑道:「我倒希望是全都猜錯了。」說完將方才那兩張銀票遞給了周延儒,吩咐道:「明日給魏忠賢送一張過去。」
周延儒接了,問道:「是,另一張怎生處置?是否交予聖上?」
陸天行笑道:「交甚麼交,換成五張一萬兩的,你取兩萬,再給兄弟們分一萬,餘下的兩萬我再送入宮中便是。」
周延儒忙道:「怎可沒有尚書大人的?」
陸天行道:「這張五萬兩銀票,魏忠賢一定不會要,明日你從東廠衙門出來後,再送到我府里便是。」
周延儒大喜,忙躬身道:「原來一切盡在大人掌握之中。」心中卻在暗暗盤算:倘若魏忠賢當真要了這五萬兩,說不得,只好自己這份不要了,送給尚書大人,再同下面的人分銀子便是。
陸天行回到府中時,夜已深了,晚風吹打在臉上,他竟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小姐睡下了嗎?」陸天行問道。
凝香搖了搖頭,道:「若見不到您,小姐又怎肯歇下。」
陸天行頓時感到了一絲溫暖,走到游秀妍屋外,裡面果然還亮著燈。
陸天行推門走了進去,只見游秀妍正在翻閱著一本古書,正是自己為她尋來的三國時期的古琴譜《胡笳十八拍》。
游秀妍見他進來,頓時喜動顏色道:「天哥回來了。」
陸天行笑道:「你又在參研此譜了,這本琴曲既是蔡文姬所做,卻又為何叫做《胡笳十八拍》?」
游秀妍黯然道:「蔡文姬本名蔡琰,乃是三國時大儒蔡邕的女兒,後來在戰亂中被匈奴俘獲,留居南匈奴,嫁與了左賢王為妃,後來在其生了兩個孩子後,曹操又派人把她接回,蔡文姬便寫下了一首長詩,分為十八段,又譜作成琴曲十八首,以敘唱她悲苦的身世和思鄉別子的情懷。突厥語中稱首為拍,十八首即十八拍之意,又因為這琴曲乃是蔡文姬有感於胡笳的哀聲所作,所以稱為《胡笳十八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