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高處不勝寒

  陸天行頷首道:「你做的很好,來人是何模樣?」

  管家答道:「身材很魁梧,但他帽子拉的很低,遮住了臉,小的看不大清楚。」

  陸天行道:「你將這盒龍涎香帶去給顏姑娘看,問問此物是否對小姐的病情有益。」說完便將木盒遞了過去。

  管家雙手接了,自去尋顏悅曦問詢,陸天行則一邊思索著來客究竟是何人,一邊朝著書房走去。

  陸天行走到書房門口,只見一個黑衣大漢正坐在紫檀木椅上,低著頭品茶,果然將帽沿拉的極低,聽到青蘭綠竹叫聲「老爺」,竟頭也不抬一下。

  陸天行擺了擺手,道:「你們下去吧。」待二婢退下後,陸天行又將房門緊緊關上。

  黑衣人笑道:「看來賢弟已然猜到了我的身份。」

  陸天行拱了拱手,笑道:「駱兄大駕光臨,小弟有失遠迎,還望多多海涵。」心下卻在暗暗思索著駱養性的來意。

  駱養性摘下帽子,笑道:「愚兄如此隱藏身份,不知賢弟是如何認出我來的?」

  陸天行笑道:「如今需要隱藏身份來見小弟的人,本就不多,駱兄雖然掩飾的極好,但你如山嶽般巍峨的身軀和身居高位的氣度卻著實不易掩藏。」

  駱養性自然知道這是陸天行送過來的高帽,隨著自己近來不斷升遷,吹捧巴結的人也是越來越多,但能得到朝廷大員,天子近臣的高帽,卻也實是一樁大樂事,當下笑道:「賢弟真是越來越通曉這為官之道了。」

  陸天行微微一笑,問道:「小弟只是想不通,工部令牌只有工部的要員才能持有,絕無備份,駱兄又是從何處得到?」

  駱養性笑道:「那自然是從要害賢弟之人手上取來的。」接著便將所知之事說了。

  陸天行聽完冷笑道:「果然還是來了。」頓了頓,對駱養性躬身行了一禮,道:「駱兄為了小弟之事冒險前來,小弟實是感激不盡。」

  駱養性伸手將其扶住,笑道:「賢弟之事便是我的事,又何必見外?」

  陸天行請對方坐了,拱手道:「小弟還有一事想要求教駱兄。」

  駱養性頷首道:「賢弟請問。」

  陸天行道:「駱兄久在魏忠賢身邊,近日可聽他提起過科爾沁部的四王子必勒格?」

  駱養性仔細思索半晌,才答道:「沒有。」

  陸天行沉吟道:「那駱兄可曾隨魏忠賢見過甚麼人?」

  駱養性搖頭道:「沒有。」想了想又道:「前日裡,魏忠賢曾去過一次香山,但卻未讓愚兄跟隨,只帶了王常岳和幾個武藝高強的護衛,想來是有甚麼私密之事。」

  陸天行眼前一亮,道:「駱兄是說,魏忠賢曾去過香山,而且只帶了幾名護衛?」

  駱養性道:「不錯,魏忠賢作惡多端,一向擔心有人報復行刺,因此每次出行都要帶上至少百名護衛,唯獨前日去香山,卻只帶了幾個人隨行而已。」

  陸天行頷首道:「那自然是機密之極的要事了,魏忠賢回來後,可曾對駱兄提及過此行之事麼?」

  駱養性道:「愚兄也曾試探著問過,但魏閹絕口不提,我也百年不敢再多過問。」

  說到這裡,駱養性忽然想起了什麼,忙道:「後來我去東廠匯報公務,衙門大廳內當時只有王常岳和魏忠賢二人,當我走到門口時,似乎聽到王常岳提到過十四王甚麼的,可等愚兄走進去後,他便不再說下去了,想是魏忠賢暗暗使了眼色。」

  陸天行皺眉道:「十四王?」

  駱養性道:「正是,說來慚愧,愚兄只聽到這些,想來對賢弟毫無臂助可言。」

  陸天行擺手道:「駱兄說哪裡話,這已經是極為寶貴的消息了。」說完在廳中慢慢踱著步子,皺眉思索這個十四王究竟是誰,駱養性也不出聲打擾。

  忽然,陸天行在腦海深處搜索到了甚麼,面色大變,問道:「駱兄,你那日聽到的當真是十四王,而不是四王?」

  駱養性道:「賢弟放心,正是十四王,愚兄絕沒有聽錯。」

  陸天行倒吸一口涼氣,問道:「駱兄的錦衣衛,除了大明宗室和官員的資料外,有沒有他國宗親貴胄的記載?」

  駱養性笑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錦衣衛有著緝查之責,這本是我等的分內之事。」

  陸天行大喜,問道:「這些資料在哪?可否讓小弟一閱?」

  駱養性沉吟道:「這些絕密文檔全部存放在錦衣衛衙門內,不過按例只有愚兄才有資格調閱,但若由我出面幫你,恐怕會引起魏閹生疑,賢弟不如先去宮中請旨,再來錦衣衛衙門找愚兄,到時自然再無阻礙,不知賢弟以為如何?」

  陸天行拱手道:「此計妙極,那便有勞駱兄了,以後駱兄若有與此事相關的消息,還煩請差人來告知小弟。」

  駱養性笑道:「這是自然,賢弟無須客氣,愚兄先行一步,在錦衣衛衙門恭候賢弟大駕。」說完起身又戴上了帽子。

  陸天行笑道:「既然駱兄行蹤隱秘,小弟只得不便相送了,這枚令牌,既然是錦衣衛的兄弟們暗自取來的,還煩請駱兄再著人神不知鬼不覺的放回去。」說完將那枚工部令牌遞了過去。

  駱養性伸手接了過來,笑道:「看來賢弟又想到了甚麼妙計。」

  陸天行笑道:「駱兄過獎了。」

  駱養性拱了拱手,似乎想說些甚麼,但終究還是沒說出口,便欲轉身離去。

  陸天行笑道:「駱兄且請放寬心,貴公子一切安好,唐先生還稱讚他近來武藝進步不少呢。」

  駱養性鬆了口氣,拱手道:「如此便好,犬子還要有勞賢弟和唐先生照拂。」

  陸天行笑道:「駱兄不必客氣。」頓了頓,又道:「慕儒乃是駱家一脈單傳,駱兄若是思子心切,不如接他回來小住幾日。」

  駱養性擺手笑道:「不必了,慈母多敗兒,我那幾房夫人對慕儒都太過寵愛,反倒對他成長無益,便讓他隨著唐先生多多歷練一番吧。」說完拱手作別,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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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陸天行請了聖旨,出了養心殿後,崇禎皇帝長長嘆了一口氣,竟頗有些失落之意。

  曹化淳察言觀色,試探著問道:「皇上此番識破了賊人的奸計,實是英明無比,您為何還是悶悶不樂啊?」

  崇禎緩緩搖了搖頭,嘆道:「做了皇帝,便不能有朋友了麼?」

  曹化淳道:「皇上所指的,可是陸大人?」

  崇禎嘆道:「不錯,朕是大明之主,他不敢再與朕稱兄道弟,這也就罷了,可難道連朋友都做不得了麼?」

  曹化淳陪笑道:「皇上乃是九五之尊,普天之下,又有誰敢做您的朋友,又有誰配做您的朋友?」

  崇禎霍地站起,大聲道:「他陸天行就配!他匡扶朕登基,他捨命護駕,他助朕鋤奸,他自然配!」

  曹化淳嚇得一激靈,忙躬身道:「是,是,但皇上您可以這麼想,陸大人卻不敢這麼想。」有了以往被崇禎斥責的經驗,曹化淳已學了乖,不敢再當面搬弄陸天行的是非。

  崇禎又嘆了口氣,道:「是啊,他不敢了,他故意在殿前做作,生怕勝過朕一籌,因此使朕生了猜忌之心。」

  說到這裡,崇禎搖了搖頭,續道:「可即便他勝過朕十倍,朕也絕不會對他生出甚麼不好的心思來,唉,君臣,君臣……」說完竟在御階上坐了。

  曹化淳忙勸道:「皇上,天氣已轉涼,您可要擔心著了風寒。」

  崇禎哪裡肯聽,只是擺了擺手,神色頗為頹唐,曹化淳知道皇帝的性子,便不敢再勸了。

  約莫過了一炷香功夫,一個小宦官端著托盤走了進來,跪下稟道:「皇上,田婕妤命小奴送來兩碗湯,說是皇上用了後,心情興許會好些。」

  崇禎甚是寵愛田秀英,不願駁了她的面子,便道:「放下吧。」

  那小宦官見皇帝竟坐在地下,一時不知該放在哪裡才是,只得苦著臉望著曹化淳。

  見曹化淳嘴角向龍案一努,那小宦官立時會意,上前將兩碗湯輕放在龍案上,又對曹化淳點頭示謝,便慢慢退了下去。

  曹化淳望了望湯碗,心中頓時一喜,躬身道:「皇上,婕妤娘娘送來的湯,您且用一碗吧。」

  崇禎搖頭道:「朕不想用。」小皇帝心中,對陸天行感到兩分氣惱,三分委屈,更有著五分高處不勝寒的無奈。

  曹化淳陪笑道:「婕妤娘娘送來的,乃是兩碗蓮心湯。」

  崇禎聞言一怔,隨即便面現喜色,起身笑道:「到底還是田婕妤明白朕的心意,去,著人給陸卿送一碗過去。」

  曹化淳忙躬身稱是,可他還未轉過身去,崇禎又吩咐道:「不,你親自去一趟。」

  曹化淳道:「是,皇上放心,小奴將蓮心湯送到後,多餘的話一句也不會講。」

  崇禎笑道:「你明白便好,快去吧。」說著,端起一碗蓮心湯喝了起來,心情甚是暢快。

  陸天行請了聖旨,便立刻趕去錦衣衛衙門查閱了他想看的資料檔案,回府後又派人去工部,將周延儒請到了府中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