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林書院的軍士們臨危不亂,平日裡顯是訓練有素:半數人提著水桶跑進跑出的救火,另一半則依舊將書院圍得水泄不通。
守衛見陸天行身著書生常服,縱馬馳來,當即便持著長矛喝道:「皇上有令,命我等封鎖東林書院,閒雜人等速速離去。」這衛兵若不是看他作讀書人裝扮,早就出言喝罵了。
陸天行掏出了入宮所用的腰牌,道:「快帶我去見田將軍。」
那衛兵見了腰牌,趕忙躬身行禮道:「是,不過田將軍此時正在依庸堂外指揮救火,那裡火勢很猛,大人的安危……」
陸天行心中一凜,皺眉道:「當真是依庸堂起火,速速引我前去。」
那衛兵不敢再多言,躬身應了,便帶著他一路小跑的穿過了石牌坊、泮池,向著依庸堂而去。
離依庸堂尚有十餘丈開外,陸天行就已經感到了陣陣襲人的熱浪,遠遠望去,只見依庸堂已籠罩在了一片火海之中,烈焰沖天,黑煙繚繞,一個身著盔甲的將軍正在呼喝部署救火。
奔到近處時,將陸天行帶進來的那小兵躬身道:「田將軍,這位大人定要見您。」
那將軍皺著眉頭轉過身來,陸天行微一打量,只見其四十出頭的年紀,身形高大,面如冠玉,和田婕妤果有幾分相像之處,當即行禮道:「下官陸天行,見過田將軍。」
此人正是田婕妤之父,揚州游擊將軍田弘遇,聽了陸天行的話,他的面色立轉和緩,拱手道:「陸少保不必多禮,老夫先行組織兵士滅火,稍後再同少保敘話。」
陸天行頷首道:「將軍請便。」
田弘遇吩咐道:「李勇,王飛虎,你二人保護陸少保周全。」說完,對陸天行點了點頭,便繼續指揮下屬滅火。
陸天行見了,不禁暗暗讚許:田弘遇治軍嚴明,指揮得當,果然是個厲害角色。
田弘遇一邊分派士兵將火勢阻斷,不讓火勢蔓延到別處,一邊命人去臨近人家借水桶,取泮池之水滅火,儘管已到了深秋時節,然而在這滔天的烈焰面前,人人無不是被蒸烤的汗流浹背。
只可惜,田弘遇雖然在第一時間趕赴起火現場,並且指揮得當,但火勢實在太大,眾人一桶桶的水潑進去,立時便消失的無影無蹤,幾無將大火撲滅的可能,好在火勢已被阻斷,不至蔓延到別處。
這時,馮從吾等人也已趕到,眼看東林聖地依庸堂就要付之一炬,馮尚書不由得連連頓足,不住唉聲嘆氣。
這場大火直燒到子時,火勢方才得以控制,眾人又忙了大半個時辰,終於將其撲滅,只是依庸堂早已化作了一片廢墟。
馮從吾看在眼裡,心都仿佛在滴血,轉頭瞪視著田弘遇,目中幾欲噴出火來,怒斥道:「田將軍,聖上命你嚴守東林書院,擅自接近依庸堂者殺無赦,為何還會出了今日這等變故!」
田弘遇向著京城方向拱了拱手,道:「此次走水,田某辜負了聖上所託,自是難辭其咎。」隨即話鋒一轉,又道:「不過這場大火毀掉了一切證據,與馮尚書情同父子的李章就此得救,實是可喜可賀之至。」
馮從吾怒道:「你此言何意!難不成是老夫命人放的這把火!」
田弘遇淡淡道:「在找到真憑實據前,田某當然不敢隨意污衊,然而此事到底是何人從中獲益,想來聖上定會有明斷。」
這番話的用意更是明顯不過,馮從吾聽後,果然臉色大變,憤而轉身離去。
陸天行接連呼喚了兩聲,馮從吾卻仍然頭也不回,足下毫不停留地去了。
楊嗣昌也請辭道:「二位大人,聖上下令封鎖東林書院,下官職司低微,不便在此久留,先行告退。」
誰知陸天行卻道:「楊知縣畢竟是無錫的父母官,如今出了這等大事,你也總該出一份心力才是。」
對方既然如此說,楊嗣昌已然不好再推辭,只得硬著頭皮道:「謹遵少保吩咐。」
陸天行點了點頭,便沿著依庸堂的斷壁殘垣走了一圈,想要有所發現。可不要說是李章題下的反詩,就連牆壁都已經坍塌了好幾處,牆上的書畫字帖更是早已化作了塵埃,在這堆廢墟中,即便只想找到一個字,都已是不大可能。
無可奈何之下,陸天行只得走回到田弘遇身邊,拱手問道:「請教田將軍,不知您何時發現依庸堂起火?」
田弘遇道:「老夫當時正在書院外巡視,忽聞院中有人高喊走水了,便抬頭一看,果見這依庸堂的方向有黑煙升起,老夫當即便趕忙帶人前來救火,只可惜卻還是來遲了。」說到最後,田弘遇忍不住長長的嘆了口氣。
陸天行勸道:「將軍不必過於自責,此次走水,乃是有人蓄意為之,而且還經過了精心的設計和準備。」
田弘遇驚道:「當真如此?少保可有何憑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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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天行走到燒得最嚴重的一根柱子前,道:「將軍請看……」
哪知他話音未落,田弘遇便已指著一人,厲聲喝道:「站住!」
眾人的目光順著田弘遇的手指望去,只見一個衛兵滿臉驚慌之色,正在試圖向外溜去。
那衛兵正是方才奉命負責保護陸天行的李勇,驟聞呵斥,他不禁更是惶恐,慌忙轉身向外奔去,早有兩名健卒眼疾手快,將其按倒在地。
田弘遇走上前去,皺眉問道:「李勇,你為何要逃?」
李勇咽了口吐沫,顫聲道:「小……小人內急,想出去方便一下。」說著,便不經意地摸了下口袋。
可這如何能逃過田弘遇銳利的目光,當下厲聲道:「你口袋裡放的是甚麼,拿出來!」
李勇更是伸手緊緊護住口袋,不住地搖頭,田弘遇一擺手,便有人將其按住,開始動手搜身。
過不多時,搜身的衛兵便從其口袋中取出了若干物事,呈了上來,眾人一看,原來竟是火摺子、石油等縱火所用的物事,最後還搜出了二十兩黃金和一枚精美的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