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順勢而為

  陸天行的膝蓋早已是酸痛不堪,曹化淳出來勸了兩次,但他卻只是婉言謝絕,堅持跪在宮外。

  天色忽然陰沉了下來,在秋風的肆意吹拂下,陸天行不禁感到了一絲寒意。還不到半盞茶時間,豆大的雨滴就漫天撒降下來,落在地上發出噼啪噼啪地響聲。

  就在這時,有兩個身影從遠處緩緩走來,陸天行定睛一看,原來是皇帝新冊封的婕妤田秀英和她的侍女。

  只見侍女為田婕妤撐著傘,而田婕妤手裡又拿著一把油紙傘。

  待二人走近前來,陸天行忙行禮道:「微臣陸天行,見過田婕妤。」

  田婕妤微笑道:「陸大人不必多禮,淋雨傷身,大人病體初愈,切不可再如此。」說著便將手中的油紙傘遞了過去。

  陸天行恭敬地接了過去,卻不打開,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旁,道:「謝娘娘關懷,只是微臣有罪,怎敢再顧惜自身。」

  田婕妤搖了搖頭,溫言道:「今日早朝之事,我已有所耳聞,想來大人必有苦衷,不知可否說之一二?」

  陸天行道:「娘娘恕罪,微臣只能在面聖后才可言明。」

  田婕妤點了點頭,不再多言,微一欠身,便走進了乾清宮中。

  又過了盞茶功夫,陸天行已感到陣陣眩暈,幾欲昏倒,哪知曹化淳竟走了出來,說道:「宣陸天行覲見!」

  陸天行掙扎著站起身來,踉踉蹌蹌地走進了乾清宮,到了西暖閣外,只見田婕妤迎面走了過來,趕忙躬身行禮。

  田婕妤回首望了望殿內,又微笑著點了點頭。

  陸天行立時會意,明白田婕妤此行原來竟是為了相助自己,不由甚是感激,輕聲說道:「謝田婕妤。」

  田婕妤微一頷首,儀態萬千地走了出去,陸天行目送其離去後,方才走進了殿中,只見崇禎正面色冷峻的坐在龍椅上。

  陸天行伏地拜道:「罪臣陸天行,拜見陛下。」

  若在平日裡,小皇帝早就笑著讓其免禮了,可崇禎此時卻板著臉不言語,過了半晌,才淡淡道:「不知你何罪之有?」

  陸天行俯身道:「罪臣未曾與陛下商議,便貿然舉薦田爾耕為中軍都督府左都督,不但極大的增強增加了閹黨的實力,使其兼得統兵、掌兵之權,更令陛下龍顏掃地,罪臣實是罪該萬死。」

  崇禎冷笑一聲,問道:「枉朕如此信任於你,你為何負朕?」

  陸天行緩緩抬起頭來,眼睛眨也不眨地望著皇帝,神色不卑不亢,道:「臣從不曾有負過陛下。」

  崇禎心中一動,往事如電般在腦海中飛過,語氣頓時和緩了幾分,道:「田婕妤方才勸朕,說你必有苦衷,其實即便她不說,朕也料想你如此作為必有緣由,只是今日之事,實在是讓朕顏面無存,你可明白?」

  陸天行道:「罪臣明白,罪臣有罪。」

  崇禎點了點頭,道:「你好生對朕解釋吧。」

  陸天行道:「是。昨日傍晚時分,魏公公派管家攜了千兩黃金來到罪臣府上,說是作為升遷賀資,實則是想讓罪臣在朝堂上說出今日那番言語。」

  只聽皇帝「嗯」了一聲,沒有露出絲毫驚訝之色,陸天行已知此事恐怕早就由曹化淳匯報給他了,於是又道:「罪臣心知茲事體大,不敢擅專,便立即趕往宮中,想要稟報陛下。」

  崇禎的臉色又緩和了許多,頷首道:「如此甚好,可朕卻為何沒有見到你?」

  陸天行不動聲色地說道:「當罪臣趕到宮外時,宮門已然下鑰,因此無法面見陛下。」

  崇禎奇道:「你為何沒有著人通報?」

  看著曹化淳在皇帝身後,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陸天行不禁心下暗笑,但他知道此時強敵環伺,即便將昨日之事如實相告,以對方和皇帝多年積累下來的感情,恐怕也未必會就此倒台,如果只為出這口惡氣,而加深雙方的嫌隙,卻是得不償失了。

  因此陸天行只是說道:「罪臣請吳孟明將軍代為通報,但是出來一個小公公,說是陛下在田婕妤宮中,讓罪臣不可打擾。」

  崇禎大怒,轉頭吩咐道:「去查查是何人誤事,定要嚴懲不貸!」曹化淳心頭一凜,趕忙躬身應了,緩緩退了出去。

  崇禎皺眉道:「即便是如此,你方才為何要同崔呈秀等人一起向朕發難,你又將朕置於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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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天行道:「陛下息怒,昨日既然未能見到陛下,那麼擺在罪臣面前的便只剩下兩條路,要麼依照魏忠賢所言,為其助陣;要麼舌戰閹黨,試圖將統兵之權掌握在陛下手中。」

  崇禎的眉頭皺的更深了,不悅道:「不錯!即便不成,也應當盡力一試,總勝過如今這般束手待縛。你既然想得這般透徹,為何還要如此行事!」

  陸天行不答,卻反問道:「請問陛下,趙尚書、孫侍郎今日是何作為?」

  崇禎冷哼了一聲,才道:「趙南星多年來只會明哲保身,朕早已知曉,也就罷了,想不到孫承宗竟也是這般貪生怕死。」

  陸天行道:「罪臣以為,二位大人並非只是貪生怕死,畏縮不前之輩,他們只是認為,如今還不是與閹黨相爭的時機。」

  崇禎心中一動,道:「你是說……」

  陸天行續道:「從昨日徐都督的因病辭官,到今日早朝時崔呈秀、霍維華等人的前後呼應,不難看出,閹黨早已是準備妥當,蓄勢待發,因此今日無論是誰試圖阻止,都不過是螳臂當車,恕罪臣直言,這其中也包括陛下,因此罪臣昨日入宮,是想勸陛下順應魏忠賢的安排,如此既能麻痹閹黨,陛下也不至失了顏面。」

  崇禎倒吸一口涼氣,緩緩搖頭道:「話雖如此,難道朕當真要做一個被魏忠賢掌控的傀儡皇帝?」

  陸天行道:「因此罪臣今日只得順勢而為,倒不是顧惜自身安危,而是為了使魏忠賢看輕我們,更加放鬆戒備。」

  說到此處,陸天行伏地道:「不過卻終究令陛下失了顏面,罪臣實是該死。」

  崇禎嘆了口氣,擺手道:「罷了,起來吧,列祖列宗留下的江山社稷都即將不保,朕的這點顏面,又算得了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