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妙人

  田秀英道：「陛下只需調來戶部帳冊，一閱便知真假，民女絕不敢欺瞞陛下。」

  朱由檢心知其既敢如此說，所言便定然屬實，故而臉色頓時緩和了許多，頷首道：「田將軍心繫家國，朕心甚慰。」隨即又道：「只是朕方才所吟的詩句有何問題，為何竟會引得你發笑？」

  田秀英又拜道：「民女不敢直言，還望陛下恕罪。」

  朱由檢微笑著將她扶起，只覺觸手溫軟，心中頓時一盪，道：「起來，但說無妨，朕赦你無罪。」

  田秀英謝了恩，方才娓娓說道：「陶淵明雖然是一個了不起的詩人，但卻不是一個能力挽狂瀾的臣子，他自然可以去採菊東籬下，而陛下卻不可以，您身負家國社稷，朝中的文臣武將，天下的黎民百姓，都期待您能中興大明，驅除胡虜，而陛下不思如何勵精圖治，卻想著去悠然見南山，這豈非要令天下人失笑？」

  一席話只把朱由檢聽得背生冷汗，暗自慚愧，不由嘆道：「你說的不錯，這確是朕之過失，朕今後，絕不會再存偷閒之念。」

  說到此處，朱由檢又道：「不過中興大明儘管是朕之夙願，然而朕卻不必太過費心，畢竟朝中有魏公公這等忠心耿耿的柱臣，便已然足夠。」

  田秀英知道皇帝仍對自己不放心，但卻也不多加辯解，只是頷首道：「陛下知過能改，實乃大明之幸事。」

  朱由檢微微一笑，問道：「你在這宮後苑中做甚麼？」他雖然知道，此事多半出於魏忠賢的安排，卻還是忍不住問道。

  田秀英道：「魏公公准許民女在宮中行走，不覺間就來到了此處，方才看到富貴花盛開時，一時技癢，便想將它們畫於紙上。」

  朱由檢問道：「可以給朕看看麼？」

  田秀英笑道：「還未畫完，陛下若是想看，自是可以，只是不免要貽笑方家了。」

  朱由檢笑道：「對于丹青之道，朕也不過時略懂皮毛，又算得甚麼方家。」

  於是兩人穿過花石子甬路，來到了一張書案前，只見上面放著幅花卉圖，儘管只畫了大半，卻已是栩栩如生，鮮艷的花朵更有嬌艷欲滴之感，朱由檢不禁對其大加讚賞了一番。

  這時，天色已有些昏暗，兩人卻是越聊越投機，李公公勸道：「皇上，您該回去用晚膳了。」

  朱由檢點了點頭，問道：「你可願與朕一同用膳？」

  聽到朱由檢的邀請，田秀英展顏一笑，頷首道：「民女願意。」

  用過晚膳後，田秀英甜甜笑道：「民女最喜音律，近日又作了幾首琴曲，不知可否請陛下品評一番？」

  朱由檢大喜，連忙頷首道：「甚好。」

  隨著田秀英纖細而白皙的手指不停地撥弄，溫婉流暢的琴聲瀰漫在殿內，時而如潺潺流水，時而又如拂面清風，剎那間，琴聲忽轉激越，如松濤般連綿迴響，久久不絕，隨著她的動作慢慢放緩，琴音又變得靜雅、婉轉，帶著陣陣憂傷，一曲終了，餘音裊裊。

  朱由檢聽後不由連連拊掌，問道：「妙極，妙極，這曲子可有名目？」

  田秀英道：「梧桐吟。」

  朱由檢贊道：「妙哉！鳳凰鳴矣，於彼高崗。梧桐生矣，於彼朝陽。」

  田秀英溫柔地一笑，隨即又輕輕地彈奏了起來，曲調輕柔婉轉，猶如一個抒情的少女在輕聲吟唱，朱由檢已聽得痴了。

  伴隨著悠揚的琴聲，田秀英輕聲吟唱道：「風雨如晦，雞鳴不已。既見君子，雲胡不喜？」

  朱由檢心道：這裡說的君子，指得可是朕麼？舉目望去，只見田秀英正眼角含情地看著自己，心中一動，忍不住走了過去，輕握住了美人的柔夷。

  田秀英既不掙脫，也不順從，仍然用另一隻手輕撫琴弦，琴聲卻依舊令人心神蕩漾，心跳加速。

  朱由檢的目中放出異光，低聲問道：「這是甚麼曲子？」

  田秀英媚眼如絲地輕聲說道：「是民女所作的鳳求凰。」

  朱由檢呼吸忽轉急促，一把將她抱起，疾步朝著龍榻走去。李公公則悄然退了出去，回手掩上了殿門。

  次日清晨，在陸天行的悉心照料下，游秀妍服了藥，氣色也好了些許，見愛郎依然對自己噓寒問暖，關愛備至的不肯離去，便展顏笑道：「我已然沒有大礙，皇上即將登基，還有諸多事宜要同你商議，天哥還是快些入宮去吧。」

  陸天行點了點頭，臨別時又在游秀妍粉嫩的臉頰上印了一吻，方才依依不捨地離去。

  乾清宮西暖閣內，見小皇帝的臉上滿是喜悅得意之色，一改往日低落的情緒，陸天行不由也為他感到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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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待陸天行跪地行禮，朱由檢便笑道：「免了免了！」

  陸天行笑問道：「一日不見，不知陛下有何喜事，竟如此歡喜？」

  朱由檢正要開口，瞥眼看見了殿內的宮女太監，便擺手道：「你等且先退下。」待殿內只剩下二人後，這才喜上眉梢地說道：「你可還記得，魏忠賢前日裡進獻給朕的那個女子？」

  陸天行頷首笑道：「草民自然記得。」

  朱由檢眯著眼睛說道：「她可真是個妙人。」

  陸天行笑道：「如此說來，陛下這是得手了。」

  朱由檢嘿嘿一笑，又道：「之前朕還疑心，她是魏忠賢用來消磨朕意志的禍水，哪知昨日她反倒直斥朕之過失，勸朕做一個憂國憂民的好皇帝。」

  陸天行不動聲色地說道：「如此最好。」

  朱由檢看出了他的言不由衷，卻不點破，而是笑道：「最為難得的是，她們一家皆奉行勤儉節約，並將省下的銀兩盡數送至戶部。」說到這裡，不由嘆道：「如此忠良之家，實屬難得啊。」

  陸天行頷首道：「陛下說的是。」

  朱由檢走上近前，輕輕地在陸天行肩上錘了一拳，笑道：「你且放心，朕並非輕信於人，今早便已派人查過了，她的父親田弘遇，近十年來皆是如此作為，那時，不要說朕還未做皇帝，就連魏忠賢也還沒有得勢呢，總說不上是做給朕看吧？雖說將其送入宮中，魏忠賢實屬心存不良，但她卻絕非禍水紅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