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無藥可救

  陸天行連忙問道:「秀妍,可是傷口處還感到疼痛?」

  游秀妍搖了搖頭,強笑道:「已經不疼啦。」

  陸天行卻已看出了她的言不由衷,忽然心念一動,一把抓住了游秀妍的左臂,

  將衣袖輕輕擼起看時,只見游秀妍被玉斑五步蛇咬過的傷口處,竟重又變成了灰黑色,並有逐漸向兩側蔓延的趨勢。

  陸天行不禁大驚,急道:「怎會如此,你服了顏公子的清心丹後,不是已經解毒了嗎?」

  游秀妍苦澀地一笑,卻不再多說什麼。

  這時,侍女青蘭過來稟道:「小姐,顏公子求見。」

  游秀妍輕嘆道:「既已無藥可救,又何苦再麻煩他,請顏公子回去吧。」

  原來,顏星寒回到七峰寨後,喉頭又感到腫脹疼痛起來,知道是為游秀妍吮毒後餘毒未淨之故,仔細調養了兩日才終於將其除淨。

  這時,顏星寒猛然想起:自己只是口舌接觸到毒液就已然如此,而游秀妍被咬到傷口,毒液定然已入體內,清心丹未必能救,加之他對游秀妍朝思暮想,於是給妹妹匆匆留下一封書信後,便日夜兼程地趕回了京城。

  玉斑五步蛇的毒性何其猛烈狠辣,劇毒的銀環蛇被其咬後都立即斃命,若非清心丹藥性奇佳,游秀妍此時早已沒了性命。

  游秀妍也已察覺到,自己體內之毒又有發作之勢,恰好顏星寒求見,便趕忙相請。

  誰知顏星寒為她診脈後,卻頹然放手,緩緩地搖了搖頭,目光中竟隱隱閃爍著淚花。過了許久,方才言道:此毒無法祛除,暫服清心丹,可保一年性命,到時或可尋得解藥。

  游秀妍知是寬慰之語,道謝後便著人將其送回了,想不到顏星寒此時竟又前來求見。

  陸天行深知顏式兄妹醫術之精,如何肯放過這一絲生機,見青蘭正要離去,趕忙將其叫住,急道:「快將顏公子請進來!」

  青蘭走後,游秀妍搖了搖頭,嘆道:「既然已無藥可救,又何必再勞煩他人。」說著環抱住了陸天行的手臂,柔聲道:「天哥,我只想陪伴在你身邊,哪怕只多一刻,也是好的。」

  陸天行百感交集,淚水在眼眶裡打著轉,竟已說不出話來。

  游秀妍微微一笑,輕握住了他的手,道:「天哥,生死自安天命,秀妍能陪你走到今日,已然沒有甚麼遺憾了……」

  這時,青蘭已引著顏星寒走了過來,陸天行見了,趕忙上前見禮,拱手道:「顏公子救命之恩,在下沒齒難忘。」

  顏星寒淡淡道:「不必。」一雙眼睛卻目不轉睛地望著游秀妍,目光中的關懷之情,溢於言表。

  陸天行見對方這樣直勾勾地望著游秀妍,不免有些無禮,但一來見其出於關心,二來深知他醫術了得,於是也並不動怒,只是關切地問道:「顏公子,她當真……無藥可救了麼?」

  顏星寒緩緩地搖了搖頭,道:「若能尋得靈丹妙藥,或可以救回姑娘的性命。」話雖如此,但語氣卻顯得絲毫沒有底氣,眾人聽了,不禁黯然。

  游秀妍卻展顏道:「還能有一年好活,已是很好了,你們又何必為我煩惱呢?」說著對顏星寒欠身行了一禮,道:「顏公子,你救了天哥,小女子著實感激不盡,只是今後,就不勞公子再為我費心了。」

  聽了這話,顏星寒頓時心中一痛:她的意思,是讓我今後不必再來了……這如何使得!

  於是顏星寒連忙說道:「姑娘需每日服用一粒清心丹,才可暫時抑制住毒性,只是這丹藥配置不易,每次只能制出半月的量來。」說完,從懷中取出一個錦盒遞了過去,又道:「在下今日便是為了給姑娘送藥而來。」

  游秀妍伸手接過,欠身道:「有勞公子了。」頓了頓,又問道:「不知公子家住何處,日後小女子也好著人前去取藥。」

  顏星寒忙道:「在下左右無事,到時自會前來為姑娘送藥。」

  陸天行雖然已看出了顏星寒對游秀妍的情義,但卻暗暗告誡自己:絕不能因此而置秀妍的性命於不顧。

  故而不待游秀妍開口,陸天行便搶先道:「如此最好,也好請顏公子為你診脈療毒。」

  游秀妍本欲開口拒絕,但她生性溫婉,絕不肯在人前駁了陸天行的顏面,便也頷首道:「那便要有勞顏公子了。」

  顏星寒大喜,又殷殷囑咐了一番後,方才戀戀不捨地離去了。

  將青蘭屏退後,無法接受這個殘酷現實的陸天行,卻不知該說些什麼寬慰的言語才好。

  反倒是游秀妍柔聲勸道:「天哥,不必為秀妍而煩惱,一年時間還有很長啊,只要你能在空閒時來陪陪我就很好了。」

  陸天行卻用力搖了搖頭,道:「待肅清閹黨,為你父母報了大仇後,我便向皇上辭行,就算走遍天下,也定要尋到靈藥救你!」

  游秀妍悽美地笑了笑,道:「哪裡有甚麼靈丹妙藥,天下又怎會有不死之人?況且天哥與皇上情深義重,如今皇上又正是用人之際,天哥怎能不念及兄弟情誼,為了秀妍而離開京城?」

  陸天行搖頭道:「待得閹黨倒台後,皇上便會有自己的一派朝臣,那時我自可安心離去。」

  游秀妍正色道:「父親在世時教導秀妍,當以天下蒼生為念,即便身為一個弱女子,若黎民百姓有需,我也當挺身而出。」

  說到此處,游秀妍搖了搖頭,問道:「朝中大臣雖多,但皇上信得過的又有幾人?如今四方不寧,有些地方更是民不聊生,天哥怎可為了我一人而棄蒼生於不顧?」

  以往對她感激、寵愛、憐惜、愧疚的陸天行,直到此時,才生出一股由衷的敬佩之情,心道:秀妍不愧為良臣之後,單憑這份胸襟見識,就遠非自己所及,當下不禁感到既慚愧,又尊敬,頷首道:「你說的對,陸天行此生,當一不負蒼生,二不負秀妍。」

  游秀妍嫣然一笑,陸天行遂愛憐地將其攬入懷中。夕陽中,二人在梧桐樹下緊緊相擁,時光仿佛都已凝結住了。

  朱由檢眉頭微皺,在乾清宮中踱來踱去:今日奏摺不多,他早已批閱完畢,陸天行又已痊癒出宮,小皇帝竟倍感無聊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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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公公看出了皇帝的心思,便上前笑道:「皇上,宮後苑的富貴花已然盛開,煞是好看,不如奴婢陪您去那散散心。」

  朱由檢正感百無聊賴,便點了點頭,道:「也好。」

  宮後苑,是明代對皇家園林的稱呼,到了清代,則有一個大夥更加耳熟能詳的名字:御花園。

  既然身為皇家的園林,那宮後苑占地就自然極大:一萬兩千平方米。主體建築為欽安殿,以其為中心,向前方及兩側鋪展亭台樓閣,園內青翠的松、柏、竹間點綴著山石,形成四季常青的園林景觀。

  朱由檢上一次來到宮後苑,還是兩年前陪著皇兄在此散步,此時儘管是他首次以主人的身份來到這裡,然而卻沒有感到喜悅和自豪,只是充斥著對皇兄的思念之情以及作為帝王的孤獨感。

  惆悵間,朱由檢信步來到了富貴花海前。富貴花,又稱紅菊,此時已開得甚是茂盛:墨綠色的莖挺得筆直,翠綠色的葉子像張開的手掌,花瓣像一個火紅的繡球,乍一看,花盤微微低垂,又好似一個嬌俏含羞的少女。

  望著肆意盛開的花朵,朱由檢不禁懷念起自己做閒散王爺時的那份自由自在,輕聲吟道:「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

  誰知不遠處卻忽然傳來一聲輕笑,聽聲音似是個年輕女子。

  朱由檢皺眉道:「甚麼人!」

  一個白衣少女從拐角處走了過來,盈盈拜倒,道:「民女田秀英,拜見陛下。」

  朱由檢憶起眼前之人,便是前日裡魏忠賢送入宮中的那個女子,便淡淡道:「起來吧。」

  田秀英起身後,只見其明眸似水,螓首蛾眉,一雙櫻唇,巧笑嫣然,膚白勝雪的皮膚中更透著一層粉嫩,身形婀娜,十指纖纖,最為難得的是,她竟好似未施粉黛。

  朱由檢心中一動,問道:「你可是未施脂粉?」

  田秀英頷首道:「是。」

  朱由檢奇道:「胭脂水粉,素來是女子喜愛之物,你卻為何如此?」

  田秀英展顏道:「江南女子,皮膚大多白皙透亮,民女亦是如此,因此素日裡便不必塗抹,同時也可省下一筆開銷。」

  朱由檢更感好奇,問道:「你父田弘遇,身為揚州游擊將軍,俸祿已然不低,為何仍要這般節儉?」

  田秀英答道:「家父時常言道,揚州乃是平安富庶之地,軍餉開支自不用愁,然遼東一線連年征戰,將士們早已是苦不堪言,軍費更是異常吃緊,因此父親命家裡人節衣縮食,也好將節省下來的銀兩送至戶部,雖是杯水車薪,但也算是盡了做臣子的本分。」

  儘管知道此女乃是魏忠賢進獻,然而其言辭,卻還是深深地打動了向來崇尚勤儉節約的朱由檢。

  仔細打量了對方片刻後,朱由檢問道:「果真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