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捨命

  唐天磊眉頭微皺,問道:「不知閣下有何見教?」

  慕容飛道:「除信王。」

  隨行護衛中,除了唐天磊和幾名王府侍衛外,都是趙南星手下的死士,其中一人忍不住罵道:「你是甚麼東西,竟敢對信王殿下這般無禮!」

  眾人只覺眼前黑影一閃,定睛再看時,慕容飛竟重又站回了方才的位置上,正當各人只道自己眼花之時,卻聽「砰」的一聲,剛剛喝罵之人竟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見同伴脖頸處不斷地湧出冒著熱氣的鮮血,餘人不禁大駭,更有人喃喃道:「邪術,邪術……」

  唐天磊自然知道慕容飛所施展的並非邪術,而是高明至極,迅捷無比的輕功!以唐天磊的武功,竟然只能看到對方暴起傷人並急速縱躍而回,卻無法看清敵人的身法!因此他的掌心,竟也不由滲出了冷汗。

  五年前,崑崙派掌門一清道人曾在崑崙之巔與好友唐天磊探討武功,興之所至時,一清竟給天下高手排起座次來。

  唐天磊笑問道:「你將自己排在第五,卻將師弟一貧排在第六,不怕人家回來找你比劃麼?」

  一清道人笑道:「老道的功夫自是崑崙第一,否則先師又怎會將掌門之位傳給我。」

  唐天磊笑而不語,又問道:「不知唐某能否擠進前十之列?」

  一清道人思量良久,方才頷首道:「老弟的暗器功夫可謂天下一絕,輕功也算得一流,當可排在第八。」

  唐天磊笑道:「承蒙抬舉。」頓了頓,又問道:「只是不知排在第七之人,又是哪位高手?」

  一清道人道:「慕容飛。」

  唐天磊皺眉道:「『西域蒼鷹』慕容飛?」

  一清道人點了點頭,道:「正是,如若只論輕身功夫,慕容飛或可稱得上是天下第一了。」說到這裡,一清神色凝重地叮囑道:「此人獨霸西域,為人陰險狠毒,老弟日後若是遇到,定要多加小心才是。」

  當日聽完一清道人的品評後,唐天磊心中暗道:崑崙派的武功博大精深,一清道人和一貧道人的功夫確是勝過自己半籌,可一個極少涉足中原的西域人,竟也能排在我『追命財神』之前?

  如今,唐天磊卻不由感嘆一清道人眼光的狠辣:慕容飛的身法已不能用迅捷來形容,實在是疾如閃電,快似鬼魅!

  眼見士氣低落,甚至在唐天磊的臉上都看到了憂慮之色,陸天行心中一動,高聲叫道:「無需驚慌,此人並不會甚麼邪術,只是功夫高些而已,大傢伙兒一起上便是!」隨即又道:「誰能取下此人首級,王爺賞銀千兩!」

  眾人本是死士,只是忌憚對方邪術厲害,此時聽了陸天行的話,互相看了看同伴,便一齊抽出兵刃,挺身撲了上去。

  唐天磊左右手各扣了銅錢,本待兩方交上手之時再藉機傷敵,哪知慕容飛並不接招,竟在刀劍叢中閃轉騰挪,朝著朱由檢這邊快速的逼了過來。

  只聽「嗖」的一聲,一枚銅錢裹挾著勁風,直奔慕容飛胸口的膻中穴而去。

  唐天磊盤算著:以對方輕功之了得,這一擊是絕不能傷敵的,只待敵人躲閃時漏出破綻,便可以持續攻敵,從而占據先機。

  可慕容飛的身法實是太快,向左側一閃就從容避過,銅錢正好打在他身後的死士手腕上,一道血光隨之濺了起來。

  唐天磊見狀,額頭不禁滲出了冷汗,當下接連出手,不但皆被慕容飛避過,反而又打傷了兩名死士。蒼涼月色下,在眾人身側盤旋的慕容飛,就好似一隻展翅的鷹隼。

  慕容飛更是冷笑道:「承蒙相助。」

  唐天磊不敢再貿然出手,然而方才那幾鏢已經打亂了死士們的陣勢,眼見慕容飛就要突出重圍。

  見形勢不對,陸天行急叫道:「保護王爺。」幾名王府侍衛趕忙挺身擋在了朱由檢身前。

  趁虛而入的慕容飛,卻已突破了一眾死士,縱身撲向了唐天磊,可追命財神卻好似被人點了穴道般紋絲不動。

  敵人轉瞬便要撲到面前,唐天磊突然雙手齊揚,無數枚銅錢朝著慕容飛周身各處要穴打去。

  這是唐天磊的全力一擊,所用手法雖和張凌飛有著異曲同工之妙,然而功力卻不可同日而語,敵人實是避無可避。

  慕容飛自然也不能,可他卻毫髮無損地避過了!

  原來,慕容飛攻向唐天磊乃是虛招,就在對方出手的同時,他已向右側躍出,避過了這致命一擊,同時足下毫不停留,朝著朱由檢縱身撲了過去。

  唐天磊不由大驚,慕容飛卻已在一丈開外,眼見便要撲到朱由檢面前,王府侍衛們連忙抽刀迎敵。

  只見慕容飛的雙手快如閃電般地在幾人喉頭分別抓了一把,每個人的喉嚨上便留下了一個血爪印,鮮血不斷冒出。

  原來,慕容飛的手指上戴了類似彎鉤的物事,幾名侍衛一時未死,無比痛苦的捂著喉嚨,場面慘烈至極。

  趁此機會,唐天磊已奔了過來,揮掌拍向了慕容飛的背心。

  聽聞耳後風急,慕容飛知道厲害,連忙抓起一名侍衛,向後擲了出去。

  伴隨著骨骼斷裂聲,那名侍衛被唐天磊結束了痛苦,而慕容飛已藉機躍到了朱由檢面前,右手抓向了對方心口!

  眼見朱由檢難逃被掏心的厄運,危急間陸天行不及細想,挺身擋在了結義兄弟的身前。

  只聽「砰」的一聲,慕容飛的雷霆一擊正中陸天行胸口,鋒銳的「鷹爪」卻未能刺入金絲軟甲分毫。

  趁著慕容飛錯愕之際,唐天磊右手疾揚,一枚銅錢鏢正中敵人背心。

  慕容飛頓感背心處劇痛無比,隨即眼前一黑,鮮血忍不住就要從喉頭噴出,當下趕忙強行壓住,展開身法逃了開去。

  驚魂未定的朱由檢走到陸天行身前,問道:「兄長……」

  然而,他的話還未說完,陸天行便已仰天倒了下去,朱由檢慌忙伸手將其扶住。

  只見陸天行雙目緊閉,一道鮮血順著他的嘴角緩緩流了出來。唐天磊見狀,連忙取出本門治療內傷的藥丸,放入陸天行口中,誰知卻依然不見起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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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由檢關切地問道:「唐先生,兄長可有大礙?」

  唐天磊神色凝重地說道:「慕容飛方才那一擊凌厲無比,陸公子雖有寶甲護身,未受外傷並且化解了部分內力,但西域蒼鷹的功力何等深厚,因此陸公子還是受了極重的內傷。」

  聽了這番話,朱由檢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顫抖著聲音問道:「兄長還……有救嗎?」

  唐天磊搖了搖頭,嘆道:「唐某也說不準,還需儘快請宮中太醫診治才是。」

  朱由檢小心翼翼地將陸天行抱起,嘶聲喊道:「入宮!」

  不到十里的長安街上,幾十匹馬不要命般地狂奔著,朱由檢卻仍嫌慢,不斷地揮鞭催打著。

  眾人終於平安地到了承天門外,駱養性趕忙迎了上來,朱由檢怒道:「本王在長安街遇襲,你為何不依照約定前來接應!」

  駱養性忙拜倒在地,說道:「方才田指揮使始終不曾離開卑職身側,吩咐我等不可擅離承天門半步,直到遠遠望見王爺縱馬前來,田指揮使才轉身入宮,還望王爺恕罪!」

  牙齒咬得吱吱作聲的朱由檢,擺手道:「起來吧,此事怪不得你。」

  駱養性望了望已面無人色的陸天行,問道:「王爺,陸公子這是……」

  朱由檢哽著喉頭說道:「兄長他……」說著悄悄抹去了眼角的淚水,又道:「快引本王去太醫院!」

  駱養性躬身道:「聖上還在等候王爺,請您速速入宮,卑職自會請太醫為陸公子醫治。」

  傳召的李公公也勸道:「王爺,聖上已是危在旦夕,這可能是最後一面了……」

  朱由檢嘆了口氣,遂將陸天行交於駱養性,一字字道:「定要醫治好兄長。」

  駱養性頷首稱是,便親自抱著陸天行,朝著太醫院的方向快步奔去。

  朱由檢則隨著李公公疾步走向了乾清宮,可兩人剛剛越過金水橋,行至太和門前時,鐘鼓聲便悠然一響,厚重的聲音仿佛傳遍了整個皇城。

  此時並非上朝時間,卻是鐘鼓齊鳴,難道……朱由檢不敢再繼續想下去,然而鐘鼓聲卻連綿不絕,悠然九響才停歇,每一聲都在震顫著他的心弦,

  李公公「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伏地叩頭,帶著哭腔叫道:「皇上!」

  當鐘鼓聲再次響起時,佇立的禁軍、行走的宮女太監紛紛朝著乾清宮的方向跪了下去,俯身磕頭。

  朱由檢用力搖了搖頭,喃喃自語道:「不會的,決然不會的……」說著便向乾清宮狂奔而去。

  當朱由檢氣喘吁吁地跑到乾清宮時,只見宮外已跪了一地朝臣,宮內則傳來陣陣啼哭聲,朱由檢不及停留,三步並作兩步地便奔了進去。

  東暖閣內,只見身著素服的張皇后,正跪在龍榻旁啼哭,趙南星、崔呈秀和霍維華等人也換上了早已備好的白衣,跪在了殿中,內官監的宦官,則在乾清宮正殿忙碌地搭建著靈堂,布置宮闈,混堂司為天啟帝除下了血衣,宦官們正在為他潔身淨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