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寒冷,天空飄著細碎的雪花。
而在百善鋪子跟前,卻是火熱一片,剛剛開售而已,前面買香皂跟買玻璃的人差點打起來。
掌柜沈七為難不已。
排了兩隊,讓誰先行購買都不好啊。
「大傢伙別爭了,安靜一下。」
寧遠笑著走了過去,讓沈七搬了一張小桌,朗聲道:「買香皂的照舊按順序購買,預購玻璃的,按順序到本公子這裡來。」
這些可都是送銀子的啊,有什麼好爭搶的,加一個售賣窗口不就得了?
旋即,玻璃正式開售。
對於眼前這些家丁小廝等人,寧遠大多不認識,盲猜應該是某些老爺府上的人。
隨著第一個人的到來,他拿出準備好的憑票,詢問來人姓名,購買數量,再將數字填到憑票上。
填好兩張憑票後,將憑票交疊起來,讓購買人在交疊中間處簽字,他隨後簽字。
這樣一來,兩個人的簽名便都分開,每張憑票上面各一半。
而因每次簽字的位置不同,也就致使每張憑票都是獨一無二的,大大增加了造假的難度,甚至可以說無法造假。
一張張憑票發放出去,一張張寶鈔也進了寧遠的腰包,不過片刻間,便有小山般大小。
「買十塊……」
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
寧遠抬頭看去,笑了出來:「呀,世伯好啊,您該不會是想著繼續仿製玻璃吧?」
張鶴齡老臉漲的通紅,垂著頭道:「不會不會,莫要亂說。」
他算是怕了寧遠這小子,太賊了。
前後幾次交手,他都被拿捏的死死的,簡直毫無還手之地。
故而他心下計算著,以後能不跟寧遠接觸就不接觸,躲的越遠越好。
就如此次,他若知道寧遠親自售賣,就應該喚家丁過來。
「呵呵,世伯您想仿製的話,儘管仿製吧,沒關係的。」寧遠笑道。
玻璃不同於香皂,便是連他都勉強搗鼓出來,外人想仿製,又豈是那般容易的?
張鶴齡有些驚疑的看了看,不敢確定這裡面是否有詐,忙收斂心神:「快點給老夫憑票吧。」
「好嘞,您簽字吧。」寧遠淡然道。
很快,一萬塊玻璃,銷售一空,而隊伍後面,還有四五十人。
寧遠站了起來,朗聲道:「諸位,抱歉啦,一萬塊玻璃預售完了,大家都回去吧。」
諸多家丁小廝面色為難,其中最前面一人忍不住道:「寧公子,您……再多賣點吧,大傢伙都帶銀子來了,空手回去不好啊。」
這個提議,相當的好。
便是連寧遠都有些心動了,畢竟多售賣便意味著白花花的銀子啊,誰跟銀子過不去?
可問題是他已說出了話,一口唾沫一個釘,又豈能胡亂更改?
再者,限定售賣數量,也有利於維持價格,甚至是……漲價!
於是他故作心痛的樣子道:「不賣,大傢伙散了吧,本公子也要交差去了。」
銷售暫停。
寧遠看著一大堆寶鈔,也是激動不已。
這可是百萬兩銀子啊!
一日入百萬,此大明一朝,舍他寧遠之外,莫說做到了,又有幾人敢想?
與此同時,也正因為玻璃的爆銷,讓他信心大振!
看看吧,這天下是真不缺有錢人吶!
若是搜羅一番,便是幾億兩銀子也搜的出來,區區百萬兩又算得了什麼?
再者,他這還要給宮裡分一半呢。
晚些時候,宮中。
弘治皇帝笑呵呵的看著寧遠,隨口道:「聽說,那玻璃售賣的不錯?」
寧遠點頭:「尚好,賺了點銀子,這不就給您送來了嘛。」
「哦?」弘治皇帝來了興致。
寧遠見狀,衝著外面揮了揮手,當即有兩個太監費力的抬著一個麻袋走了進來。
弘治皇帝略微詫異:「這是……」
「寶鈔啊。」寧遠笑著解開麻袋。
嘩啦啦!
隨著袋子口打開,裡面一張張寶鈔散落一地,乍看過去,令人眼花繚亂。
「這……」
弘治皇帝不由得站起,撿起一把寶鈔看了看:「這是……多少銀子?」
「所售玻璃銀子的半數,五十萬兩!」寧遠道。
嘶!
弘治皇帝暗抽涼氣,眼睛都直了!
短短一日之間賣出了百萬兩銀子?
一日百萬兩啊!
要知道,即便是整個大明的國庫收入,一年也不過四五百萬兩銀子而已。
這……太恐怖了。
他當然知道玻璃這種稀罕物肯定會受歡迎,莫說王公貴族了,便是連他這個天之子也眼饞的很。
可當他親眼看目睹這五十萬兩銀子的寶鈔,把地面都鋪滿了,仍舊不免驚駭。
這銀子,來的太快了。
數量,也尤其的駭人。
「寧愛卿,爾乃朕之肱骨啊!」
弘治皇帝感嘆著,心下久久不能平復。
人人都以為帝王生活奢靡,卻不知,帝王才是最缺銀子的。
無論是天下兵馬、還是朝廷袞袞諸公、六部九卿、皇室王族,這些,就如同那嗷嗷待哺的孩子,伸手向他這個帝王要錢。
自太祖以來,朝廷的賦稅非但沒增加,反而日漸減少。
再加上各地方瞞報虛報,國庫的銀子更是入不敷出。
故而,他這個帝王自登基以來,一直兢兢業業,從不敢鋪張浪費,為的便是省下一口,以讓天下太平昌盛。
可眼下,因寧遠的出現,香皂、玻璃的相繼出現,讓他生出一種錯覺。
就仿佛他先前那般努力、節儉……不值一提!
也是到此時,他猛的意識到什麼似的,忍不住道:「此乃經濟之道?」
寧遠輕輕點頭。
弘治皇帝又是沉思許久:「所謂士農工商,綿延千年的傳統,竟如此不經推敲嗎?」
自古以來,經商一直都是賤業,尤其是在讀書人眼中,更是不值一提的下三流。
可眼下,弘治皇帝看著那一大堆寶鈔,心底已是快翻天了。
先前的香皂,每月大概會有兩三萬兩銀子送入宮中,他也沒太在意,但經過玻璃的預售,才讓他真正意識到經商的恐怖。
能掙銀子啊!
朝廷有了銀子才能做更多事,才能兵強馬壯,才能真正讓這天下長治久安啊!
而傳統的所謂的勤政愛民,能嗎?
答案不言而喻。
弘治皇帝目光深沉,頓了頓,嚴肅道:「寧遠,此事,不得張揚,小心被人詬病。」
「臣明白。」寧遠忙是應下。
這裡面的厲害關係相當大了。
以往,文人們,只要讀讀書,熟背四書五經,便能幫助君王治理天下。
可經濟之道出現後,文官們、甚至包括天下無數學子傳統的那一套,就顯得沒用了。
毫不客氣的說,大興商道,等若是砸了無數人的飯碗,又豈能不招人憤恨?
所以還得老實點,低調點,悶聲發大財。
然而,即便他再老實,消息還是迅速傳了出去。
一日入銀百萬兩,朝廷已徹底轟動。
無數人瞠目結舌,朝堂之上也陷入到一片詭譎的氣氛當中。
換作以往,此等與民爭利、搜刮民脂民膏等行徑,諸多清流定是不會放過,大奏特奏。
可這一次,朝堂上的諸多清流卻少見的保持了沉默。
形勢不明,又豈能亂說?
就在此間,翰林院有一人站了出來。
「諸位大人,爾等,便這般眼睜睜看著那寧遠搜刮銀子?」
「一日百萬兩,天啊,這得壓榨多少百姓啊!」
翰林學士柳林憤然不平:「為了天下百姓,老夫若不奏那寧遠一本,就對不起翰林的位子,不配吃這口皇糧!」
言罷,憤憤甩手而去。
翰林院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