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遠沒見過張鶴齡,但見此人身邊跟著劉三,又與太子殿下熟稔,想來就是壽寧侯了。
「不知壽寧侯可有事?」寧遠笑呵呵的問。
「這……」張鶴齡臉色有些難看。
原本,他根本沒把寧遠放在眼中,可經過前後兩次的交鋒,他已是輸的一塌糊塗。
只不過親眼見到寧遠後,他仍舊不免心驚。
誰又能想像如此年輕小子,竟將他這個當朝國舅輕易的玩弄於股掌之間呢?年紀輕輕便已然如此,日後將是何等可怕?
不得了啊!
暗自沉了口氣,他想到此行的目的,老臉浮現一抹尷尬的紅色,攤手道:「寧百戶,邊兒上說。」
「哦?」
寧遠的心思活絡起來,大抵猜測到張鶴齡的目的。
頂大的壽寧侯跟他一個小小百戶好言好語,無外乎低頭求情。
好事啊!
躲開眾人的耳朵,二人來到一處角落,寧遠大咧咧的背著手:「說吧,您老找小的有什麼事啊?」
張鶴齡尷尬不已,按理說他是長輩,求一個晚輩本就丟盡老臉。
可現實逼人,他也只得硬著頭皮道:「這……寧小侄,此前世伯確實有欠妥之處,但有句話怎麼說來著,不打不相識嘛,況且世伯與你父親可是老相識了,就勞煩小侄高抬貴手,放一些豬油給世伯吧。」
寧遠輕輕點頭。
果然是來求豬油的,看來張家鋪子那邊估摸著已經頂不住了,畢竟面對的是雙倍的賠償。
於是,他做出費解迷茫的樣子:「世伯,您說這話,小侄就不懂了,小侄只是小小百戶而已,哪裡來的豬油啊。」
「你……」張鶴齡猛然一頓。
這是揣著明白裝糊塗!
消息稍微靈通些的,誰不知道京畿附近的豬油都被你寧遠收去了?
不過他也明白,寧遠要藉此機會敲他一筆銀子。
他努力緩和情緒,和顏悅色道:「小侄,事已至此,也沒必要打啞謎了,這樣,只要你放一些豬油,讓世伯緩解此番危機,世伯願出……五千兩銀子。」
「哦。」寧遠聳了聳肩,卻不置可否。
張鶴齡見了,只好耐心道:「小侄,世伯沒猜錯的話,你收購那些豬油以及生豬,所費不過一萬多兩銀子,最多不超過兩萬兩,勻一些給世伯,便可得五千兩,已是穩賺不賠的買賣了。」
寧遠點頭:「不錯,確實會賺不少。」
張鶴齡那五十萬塊香皂,大概也就需要十萬斤左右豬油,而一斤豬油他收來的成本價也才二十多文錢,總兩千多兩而已。
賣出五千兩,利潤已然翻倍了。
但,翻倍就夠了?
頓了頓,他也懶得掩飾了,直接道:「世伯,您那五十多萬塊香皂,怕是不少賺吧?我若不勻出一些豬油給您,又會如何?」
張鶴齡心底打鼓,有些發毛:「那麼,依小侄看,多少銀子合適?一萬兩?」
寧遠沒吭聲,比出三根手指。
「這……」
張鶴齡吹鬍子瞪眼:「三萬兩,小東西,你怎麼不去搶?」
寧遠深以為然:「我現在跟明搶似乎也有些許區別哈?」
張鶴齡幾乎氣炸了,正要破口大罵,寧遠卻懶得繼續搭理,揮了揮手,轉身離去,留下風中凌亂炸毛的張鶴齡又憤怒又無力。
「小東西,走著看!」張鶴齡咬牙切齒,上了轎子。
朱厚照看的有點懵。
這兩個人到底談了些什麼,壽寧侯何以氣成那個樣子啊?
他悄悄捅了捅寧遠:「老寧,怎麼回事?」
寧遠毫不在意的樣子:「還能什麼事,當然是壽寧侯要送錢給我啊。」
「送錢?」朱厚照不解。
「是啊,他非要送我三萬兩銀子,我說太多了,畢竟那壽寧侯是太子殿下您的舅舅,臣怎麼能收他的錢,於是臣一再堅持,就是不要,然後殿下便看到了。」
「……」
朱厚照直接無語了,眼睛轉了轉,試探著問:「不是吧,老寧,你打算訛他三萬兩銀子?」
寧遠當即挺直身子:「哪有的事,殿下不要亂說,壞我人品。」
額!
朱厚照愣了一下,豎起大拇指:「牛!老寧,你可真敢獅子大開口,三萬兩啊,本宮都不敢這麼要,服了,太狠了!」
寧遠笑了笑。
狠?
就這,他都已經留了一線之地了。
張家鋪子預售出五十萬塊香皂,因為都是臨時拼起來的架子,各種成本較高,約占一萬兩。
也就是說,他要這三萬兩,也只是讓張鶴齡白玩而已,已是相當仁慈了。
狠一狠要他五萬兩銀子,張鶴齡也得梗脖子挺著,畢竟四萬兩銀子裡外差,可是八萬兩的代價。
在西山廝混了一小天,寧遠準備回家,卻有小太監過來傳旨,讓他進宮用膳。
很突然!
接到消息的時候,寧遠都有點懵了。
一般情況下,皇帝很少設宴請臣子的,除了趕上一些大慶的日子以及某些人立下大功。
在這個前提下,若是單獨請一個、請幾個人,好事的機率都不大。
就如本朝大佬那杯酒釋兵權,何其的可怕?
一個不慎腦袋就要掉啊!
「殿下,卑下沒犯什麼錯吧?」
寧遠有些心慌的問,太意外了。
又是單獨請他一個人,又稱家宴的,即便知道弘治皇帝宅心仁厚,也不自覺發怵。
「怕甚,你放心吧,出了事本宮兜著。」朱厚照大咧咧道。
不多時,寧遠見到了張皇后,還有一位小公主朱秀榮。
「臣寧遠叩見陛下,見過娘娘、公主。」寧遠急忙行大禮,畢竟是第一次見,要嚴肅正式一些。
弘治皇帝倒是沒說話,對著旁邊的太監使了個眼色,開始傳膳。
而張皇后則略有興趣的打量寧遠。
很年輕,跟太子差不多,但給人的感覺卻很沉穩,禮貌有加,一臉人畜無害的樣子。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卻能接連兩次打的滿朝文武都不願招惹的壽寧侯節節敗退。
「好,好孩子,不必多禮,快起來吧,這是家宴,無需拘束。」張皇后笑道。
「多謝娘娘。」
寧遠本分老實著,不敢造次,畢竟他可是把這位娘娘的親弟弟得罪死了,天知道接下來有什麼招子等著他。
再者,「家宴」又是什麼意思?
就這一桌來說,弘治皇帝、張皇后、太子殿下朱厚照、太康公主朱秀榮,都是天家的人,就他一個外人,又豈能稱之為家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