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三賢同聚

  山腳下。

  弘治皇帝疑惑的看著王守仁:「此子,是王華的兒子?」

  旁邊的朱厚照點頭道:「不錯,簡直是個怪胎,只因先前老寧在朝堂說了一嘴『格物致知』,這夯貨竟是在自家後院格竹,一格就是數月,榆木腦袋不可雕。」

  弘治皇帝略微思索,會意過來。

  他也聽說過關於王守仁的事,本是個不錯的孩子,卻沒想到,鑽研聖人學問學傻了。

  「可惜了。」

  他搖了搖頭,不再理會,快步而去。

  寧遠見弘治皇帝走遠,這才鬆了口氣,氣呼呼的瞪了王守仁一眼,轉身朝著山腳處走去。

  王守仁見狀,立刻跟上,狀若癲狂道:「寧公子,您就告訴我吧,是不是錯啦?是不是啊?」

  寧遠豁然扭頭,面容凌厲:「誰告訴你聖人的學問全錯了?你腦子有病吧?走走走,別在這裡礙眼。」

  王守仁愣了愣,逐漸歸於平靜,可那雙眼神卻逐漸迷茫起來。

  也不知怎地,他默默無言的跟在寧遠的身後,來到酒桌處,也不坐著,痴呆如傻子似的站在一旁。

  寧遠見了,也是相當的無奈。

  方才,他已經說的很明白了,可這看著死腦筋的傢伙竟還跟過來,能怎麼辦?

  他不耐煩的招手:「行了行了,坐下來喝兩杯吧。」

  王守仁便機械似的坐下。

  酒桌上,一陣安靜。

  唐寅和徐經都好奇的打量著王守仁,面帶不解。

  至於沈三,早已吃完離開了。

  主位上的寧遠先後巡視三人,心下覺得好笑。

  明年春闈中,在史書上最為出名的三個人,就這麼湊在了一起。

  王守仁,是未來的大聖人,自不必多說。

  唐寅,更是鼎鼎大名,尤其是經過某些影視劇的渲染,在後世可謂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至於徐經,倒也有些名氣,可跟他後代的子孫,也就是史上最著名的、沒有之一的大地理學家徐霞客比起來,還差的很遠。

  而此刻,這樣三個人,坐在了一桌。

  三賢同聚,皆因他寧遠。

  有趣啊!

  古怪的笑了笑,寧遠提杯道:「這瘋子叫王守仁,浙江餘姚人,說起來,你們也算是半個老鄉,他老爹是成華年間的狀元王華,而今是詹事府少詹事。」

  聞言,徐經忙跟著提杯:「呀,王兄,失敬失敬,愚弟敬您一杯。」

  王守仁半點反應沒有,就那麼呆坐著。

  唐寅見狀,笑了笑道:「徐兄,這位王兄倒是有點意思,但可能著相了!我二人還是敬公子一杯吧。」

  徐經便調轉杯子,衝著寧遠道:「寧公子,在下雖不知哪裡得罪了您,但,煩請您大人大量,原諒則個,徐經,感激不盡。」

  「你沒得罪我!」

  寧遠乾脆直接道:「我只是看你不大順眼罷了,徐經,這西山如何?」

  徐經有些尷尬:「學生也聽聞過一些事跡,自是不錯的,尤其是寧公子您,更是遠近聞名的大善人,學生佩服。」

  寧遠道:「你可願意來這西山住?」

  「額……」

  徐經老臉一紅:「這……抱歉,寧公子,學生……」

  寧遠擺手:「行了,知道了。」

  幾人又喝了一會酒,寧遠起身道:「本公子明日將帶兵出征,討伐叛賊,可能要個十天半個月,伯虎啊,這西山就勞煩你多用心了。」

  唐寅輕點頭:「公子儘管放心,學生提前恭祝公子大捷而歸。」

  寧遠滿意的離開。

  後面,王守仁又行屍走肉一般跟了上去,直到進了城,才調換方向,分道揚鑣。

  寧遠暗自鬆了口氣。

  對於王守仁,他一直不想過多接觸。

  接觸多了,難免會被王守仁糾纏,一不小心之下泄露了,這心學的開山鼻祖算作是誰?

  可與此同時,他又想王守仁早些悟道。

  「知行合一」一出,儒家學問的新時代也會隨之開啟,對他接下來要做的大事,有著強有力的推動作用。

  只不過,他想不到的是,事情的發展,超乎了他的原料。

  王家府上。

  看著痴呆的王守仁回來,諸多下人小廝多一句話都不敢說,簡單問候了兩句,便目送王守仁回了房間。

  過了許久,忽而有一名小廝訝異起來:「這……少爺今日竟未格竹!」

  唰!

  其他人恍然,頓時激動起來。

  這……好事啊!

  少爺,終於不再格竹了啊!

  傍晚,當王華下了值回來,聽聞自家兒子不再格竹,一雙眼睛忍不住老淚縱橫。

  好啊!

  好事啊!

  只要兒子不再沉迷格竹,苦心讀書,在接下來的春闈之中,定能大放異彩。

  「伯安可曾出去過?」他忍不住問。

  小廝想了想,猶豫道:「出去了,似乎……去了西山。」

  王華略微皺眉:「如此說來,大抵是那寧千戶指點過伯安了,嗯,不錯不錯,如此一來,老夫便不再嫉恨他了。」

  說著,王華來到王守仁的房間,見王守仁沒了往日沉迷的樣子,不由得笑了出來。

  「吾兒……在想什麼啊?」他笑問道。

  「在想錯與對。」

  王守仁說著,平靜的扭頭道:「父親,煩勞您幫兒子準備一匹好馬。」

  王華詫異:「哦?吾兒要出門嗎?也好也好,出去散散心,早日回來,備戰春闈。」

  攤上這麼個兒子,他是一萬個無奈。

  從小到大不讓人省心,眼下看來,總算是正常了那麼一點,最起碼不再格竹了啊,他也不再祈求更多。

  頓了頓,他又道:「不知吾兒要去哪裡啊?」

  王守仁言簡意賅:「霸州。」

  王華略微側目:「吾兒,那霸州可不是什麼好去處,據聞有個賊寇頭子,叫段長,已是籠絡了數萬部下,十分的危險……」

  話還沒說完,就被王守仁打斷了:「父親以為,是霸州危險,還是居庸關外更危險。」

  王華頓時語結。

  無言以對啊!

  比較起來,當然是關外更危險。

  自家兒子十八歲就敢獨自出關外,可想而知,區區霸州,似乎也算不得什麼了。

  他緩緩點頭道:「可以,吾兒定要多多注意安全,早日回來。」

  「無事的。」

  王守仁滿不在意道:「兒子此番與寧公子一起去討賊,定會安然歸來。」

  什麼?

  王華呼吸頓挫,目眥盡裂。

  竟……竟……又被寧遠忽悠了?

  他霍然起身,高聲衝著外面咆哮。

  「寧家小子,老夫與你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