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5月20日。
皇家陵園
這是海市最大的一座陵園,這裡依山傍水,聽說也是風水最好的陵園。
這名字霸氣,價格也不菲,一塊墓地就夠別人奮鬥一輩子。
一個白髮蒼蒼的男人,站在墓碑前,久久沒有離開。
這個男人不是別人,正是房產大亨余成。
2013年,他送走了岳母葉梅女士。
2015年,他送走了岳父江海川。
2017年,他送走了父親余大福。
今天,他又送走了母親潘大芬。
他把四個老人都葬在這裡,一來他們可以作伴,二來希望他們死後投胎有個好去處。
余成給他們每個人鞠了三個躬,便轉身離開了。
他此生的任務完成了,終於可以去找她了。
余成來到海邊,這是他和老婆江雨蔓第一次見面的地方。
曾經兩個人的海誓山盟,那些快樂的日子,都好像只是昨天。
他望著茫茫一片,波濤洶湧的海水,一步一步走了下去。
很快,他被淹沒在一波一波的海浪中。
「頭好痛……」
余成只覺得頭痛欲裂,條件反射的拍了拍額頭,頭腦這才清醒了幾分。
沒有苦澀的海水味,他聞到了濃濃的酒味,而且是那種劣質的酒。
摸了摸身上,衣服是乾的,瞬間睜開眼睛。
余成驚得坐了起來。
他看到了什麼?
看到了熟悉的一個單間的出租房,看到了那個日思夜想的老婆,正坐在床頭,一臉失望的看著自己,美麗的眼睛裡流露出哀傷的眼神。
余成發現他沒有死,而是回到了1996年,這一年他26,老婆江雨蔓23。
他連滾帶爬的爬了過去,抱住了坐在那裡的江雨蔓。
感覺到懷裡女人的真實的溫度,他頓時淚流滿面。
往事一幕幕湧上心頭。
他永遠忘不了那一天。
那一天是1996年6月12日,是老婆江雨蔓的生日,而賭博迷了他的心竅,他什麼都忘了。
那天他下晚班,喝得爛醉回家,一覺醒來,想起這兩天輸的錢,心裡不舒服,決定去試一試運氣。
他看了一眼坐在那裡欲言又止的老婆江雨蔓,和她說了一句:「我出去一下。」
江雨蔓在他臨出門前喊住了他:「余成,我有件事想和你說。」
「有什麼事等我回來再說吧!」余成頭也不回的把門拉開,走了出去。
他直接去老地方和幾個牌友打牌,十塊錢一把,在當時是大的,一直打到快天黑了,他也沒有回家。
褲兜里的幾十塊錢都賭沒了。
這個時候老婆江雨蔓找來了。
「余成,回家吧!」江雨蔓小心翼翼的扯了扯他的袖子。
「等下再回去,你先回家等著。」余成不耐煩的說道。
手氣不好,心情不好,語氣自然也就不好了。
他剛剛問老闆預支了三百塊錢工資,他上班的地方是一個小型鑄造機械廠,說白了就是一個加工廠。
這個廠子離這個小賣部很近,很多單身漢的喜歡到這裡打牌。
江雨蔓並沒有走,而是又拉了拉他的衣袖:「余成,天快黑了,我們回家吧!我有事告訴你!」
「你煩不煩啊!」余成不耐煩的吼道。
「余成,你輸了,快給錢,十塊。」其中一個外號叫麻子的牌友喊道。
「叫什麼叫,老子還會少你的不成。」余成沒好氣的吼了回去,然後直接把那十塊錢甩到麻子臉上。
麻子也不介意余成的態度不好,笑嘻嘻的把錢放進了褲襠里。
江雨蔓偏過臉去,人也躲到了余成身後。
「麻子,你把錢放那個鬼地方,臭不臭啊?」另一個牌友喊道。
「放這裡保險,宿舍里有好幾個手腳不乾淨的。你們嫌臭,我不嫌,有多少我收多少。」麻子一點不覺得尷尬,反而說的義正言辭。
大家聽他這麼一說,也就不說話了。
的確他們這些單身漢住的都是廠里宿舍,基本都是外地來的,誰也不了解誰,的確也有人丟了錢的。
大家不再糾結這個,繼續玩牌。
余成又輸了一把,這不又扔出一張十塊的。
「媽的,真特麼晦氣,輸了好幾把了。」余成氣得罵娘。
「能不晦氣嗎?哪個大老爺們打牌還帶著個女人在身邊啊!」麻子不嫌事大的說道。
「余成,要不今個不玩了,陪你媳婦回去吧!要不然你待會輸得更慘。」
余成本來聽了麻子的話,就有些怪老婆,現在又有人添了一把火,他就更加生氣。
「張凱,你特麼賺錢就想跑是吧?」余成氣得罵道。
「誰想跑了,余成, 你小子不要輸了錢就在這裡像瘋狗一樣亂咬人。」張凱也不是吃素的,挽起袖子就想打架的架勢。
江雨蔓看著,很是擔心,拉了拉余成的手臂。
余成年輕氣盛,愛面子,一甩手,一巴掌把江雨蔓甩到了地上。
這一刻,兩個人都愣住了。
他雖然愛賭,混蛋了些,卻不曾動手打過她。
幾個牌友見事情不妙,便象徵性的勸了兩句,便都散了。
余成想要去拉她,又拉不下面子,又想到今天要不是她,也不會輸那麼多錢。
心裡的那點愧疚就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我讓你回家等著,你就是不聽。」
「你要是回去了,我還會輸那麼多錢嗎?」
「你就是個掃把星。」
余成口無遮攔的罵了起來,完全看不見跌坐在地上淚流滿面的江雨蔓。
江雨蔓沒有說話,而是慢慢的站起來離開了。
余成在氣頭上,並沒有去追。
此刻的他,還不知道他老婆已經懷了他的骨肉,不知道她一天都沒有吃飯。
因為家裡沒有米,也沒有菜,所有的錢都被他拿去賭了。
等到他又喝的醉醺醺的回到家裡,躺到床上就睡著了。
他並沒有發現江雨蔓不在家裡,而是在樓頂坐了一個晚上。
第二天,他醒來後,才發現江雨蔓沒有在房間裡,房門是打開的。
他這才發現事情不對勁,走出門去。
「雨蔓……你在哪裡?」
「雨蔓……」
沒有人回應。
這個時候他突然聽到前面好吵,便跑了出去。
好多人圍在那裡……
「這女人年紀輕輕的怎麼就跳樓了?」
余成還在想誰那麼想不開跳樓啊!
好死不如賴活著。
接下來又有個人說了一句話,徹底把他嚇懵了。
「好像是住在一樓的余成那口子吧!」
余成先是愣了一會,反應過來,立馬扒開人群沖了進去。
他看到了血肉模糊的江雨蔓毫無生機的躺在那裡,全身上下都是血。
他跑了過去,跪在地上,抱著她,不停的喊:「雨蔓,你醒醒……你醒醒……」
可是不管他怎麼叫,她都沒有理他。
後來送到醫院,醫生直接說了句:「她早已沒有了生命特徵。」
再後來……
他戒了賭,再也沒有碰過。
也沒有再婚,哪怕後面有了很多錢。
他老婆是獨生女,所以他就給兩邊的父母盡孝,直到他們壽終正寢。
他沒有想到老天爺給他重活一世的機會。
余成此刻充滿了感激。
太好了!
老婆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