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你是我的攻略對象嗎

  這個世界上有一種運動,叫做蹦極。

  木歌膽小如鼠,覺得自己的小心臟根本承受不了這種極限運動,在網際網路上看完全程的勇氣都沒有,更別說肉身體驗一下了。

  感謝《封神·朝歌》,讓她體驗了一把從千丈高的山崖跌落的失重感,那種眼花繚亂,幾乎要開始走馬燈的感覺,還未如此清晰過。風呼呼刮過她的鼓膜,刺痛著。

  突然,鶴鳴清亮。

  恍惚中有人正在她身下以一種平行的速度下墜。

  等到她感覺自己的速度逐漸緩慢的時候,她已置身於巨大的仙鶴鳥背上,身前一挺拔清秀的身影,長身玉立,衣袂翻飛。

  「梵英?」牧戈發現自己的聲音還有點顫抖,本來想抬手擦眼淚,一看手心焦黑,只好僵硬的手背胡亂抹了抹,「你能不能騎慢點,冷死了。」

  梵英沒理他。

  「師弟,你慢點騎,我手上有傷。」她剛剛趴在白鶴背上,手底下的白毛被手掌焦黑邊緣浸出的血染的鮮紅。

  梵英雙手環抱在胸前,微微偏頭,聲音微冷:「我控制不了她。」

  「不要回山上。」牧戈喊道。

  梵英稍微偏了偏頭,「你受傷了,這裡沒有治病的藥。」

  他語氣有些冷淡,和先前一副溫和的樣子明顯不同。

  「那就過兩天吧,先那個甩鞭子的以為自己闖了大禍再說。」牧戈相信符雲一定會運用自己的聰明才智給她們報仇的。

  「她?」

  「怎麼?你認識她?」

  「沒。」梵英的回答又是絲毫不帶感情,冷若冰霜一般。

  「怎麼,她不會是看你好看糾纏你吧,不然就你這種性格,怎麼可能會認識她?」牧戈一邊斯哈斯哈的吹著自己熟透了的手掌,一邊打趣道。一般來說,這種特別高冷的npc就要主動撩他,然後他才會有非比尋常的反應。

  「...」

  「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了!」

  「你不回去要去哪?」白鶴飛動的速度慢了下來,他轉過身來,定定地看著牧戈,看得牧戈背後發涼,怵道:「你就不能像之前一樣笑一笑嗎?你這樣兇巴巴的誰看了覺得好看?」一邊說牧歌一邊手撐著往後挪,仿佛眼前這個人要把她吃掉似的。

  梵英皺了皺眉,定睛在牧戈手上的傷口上,牧戈見狀,立馬道:「她那姐姐常去我住處欺負我,我氣不過還了她一巴掌,沒想到惹出了這麼多事來。你就先把我安置在一處,等到過兩天了再把我帶回去,說你們在山下找到我了,不就好了?」

  「她那鞭子是件寶物,是火光獸的獸毛所製成,劈在人身上會留下灼痕,而且在接下來的十二個時辰內會慢慢擴大。」梵英面無表情,但卻在牧戈面前蹲了下來,仔細看著她手上的傷痕,「她這一鞭子打得不輕,你要多挨上幾鞭,這手也難保了。」

  「下手也沒個輕重的,真把我打殘了有她哭的時候。」牧戈憤憤道。

  梵英神色複雜地看了她一眼,白鶴帶著他們落在一個山洞旁。

  「你不回去就在這吧。這是我們平日巡山休息的地方,這兩日都是我巡山,應該不會有別人來了。」他語調平淡,似乎對牧戈的傷勢毫不在意。

  雖然是個山洞,但已經經過改造,像間書房,桌椅一應俱全,點起中間的大燭台,四周的八個燭台同時明亮起來,是鯉魚銜燭的燈盞,暖和溫馨。

  你們還挺會享受的。

  梵英站在白鶴上,道:「我回去了。」

  牧戈點點頭,心道好在這是遊戲,不然被一個陌生男人拐到這種地方簡直是恐怖片。她往下看了看,這地方雖說離地面的距離比不得山巔,但好歹也有個五十來米,想自己跑路也得先把手養好了,再說,她也不是要跑路,她這是緩兵之計。

  在洞裡休息的時候,她發現自己不能離燈火太近,不然手上灼燒的感覺就分外明顯。因為目前沒有救治,所以情況一直在惡化,她自己也不太愛看手上皮開肉綻的樣子,不然保准第二天連飯都吃不下去。

  在這洞裡四處轉轉,發現書架上堆著不少書籍,牧戈想看看這裡有沒有地圖或者性質相似的東西——沒系統沒攻略就得自己肝。

  左右找到一本乾元山歷,前面是介紹太乙真人怎樣得道成仙,吹得神乎其神,後面差不多就是介紹各個山峰了。一個一個看,就算今晚不合眼,看到明天早上也看不完,牧戈便直接翻看,看看有沒有說藏寶洞的。因為掌心傷痕的緣故,翻得尤其慢。

  此刻外面天氣轉陰,雷聲滾滾,怕是不久就要有大雨落下。在這個遊戲裡,山巔上是一直陽光明媚的,只有在層雲之下,才會下雨。聽到雷聲,倒有了一番塵世之感。

  忽然,洞外有聲音傳來,是白鶴振翅的響動。

  「誰?」牧戈嚇了一跳。

  「我。」

  梵英帶著幾個包裹走來,看他這一身仙風道骨的氣質,跟身上的大包小包完全不匹配。

  「你怎麼又來了?」牧戈心道奇怪,難道是面冷心熱的類型?

  「給你上藥。」他絲毫沒有負擔地將包袱往這裡一丟,便解開一個包裹,拿出一個食指高度的小玉瓶,倒出一個白色的藥丸,放在一張油紙上,將它們整個放在燈火旁熾烤,藥丸很快便融化了。

  「手拿來。」

  「不行。」牧戈看著他,他也看著牧戈,眼中有點不悅。

  「這個太熱了,我手會越來越疼的。」牧戈補充道。

  梵英一想,很有道理,便將其放在案上,等一會在上藥。

  轟隆一聲炸雷響過,而後鞭屍嘩嘩雨聲。雨點就這樣砸在山岩上,啪啪作響,水花四濺。

  「他們上面怎麼樣了?」牧戈覺得這時候應該說點什麼。

  「這邊先是派人來找你,主殿那邊先關押著三個師姐。說是已經審過了。可能要將他們逐出去。」

  「啊?這麼嚴重?」牧戈有些震驚,她本來也只是想嚇唬嚇唬她們,讓她們領罰,沒想到直接開除了?可惜她不能在現場,不能看追悔莫及的樣子。

  梵英一邊鋪著墊子,一邊面無表情地瞥了牧戈一眼,「如果不是遇到我你就......這懲罰算輕。」

  「說得也是。」牧戈點點頭也,「符雲呢?那符雲怎麼樣了?」

  梵英直起身,「師姐說什麼也要跟著下山找你,師兄怕她傷心過度影響旁人,點了安神香讓她先歇著。」

  牧戈長舒了一口氣,「那找我的人呢,怎麼還沒下來?」

  梵英朝著洞出口的方向望了一眼,「他們怕今夜下雨,他們和鶴騎無法歇腳,所以要等天氣晴好才來。雨天鶴騎飛不了。」

  「那你怎麼辦?」

  「在這休息。」

  「跟我一起?」

  「嗯。」

  長這麼大還沒跟男人共處一室一整夜啊!

  「可以上藥了。」他瞥了一眼桌上的藥膏,淡淡道。

  「這什麼藥?」

  「白玉膏。很平常。」

  由於不能離燭火太近,只能在稍微暗一點的地方上藥,本來牧戈要自己上藥來著,結果那藥膏一碰到傷口就疼得不行,她對自己根本下不了這個狠手,梵英見她老疼得縮手,只好一手捉住牧戈的手腕,一手上藥。

  「啊——嘶,好痛,好痛,能不能停下?」牧歌一邊使勁把手往回縮,就像四五歲的小孩要打針似的,那邊梵英只能不斷加力道,往回拽。

  他拽得有些不耐煩了,抬眼冷聲道:「不上藥也行,會留疤。」

  他的眼中映著牧戈背後的兩盞魚燈,狹長溫和的眼中帶著火光,還真像是發怒了。牧戈像是被訓了的孩子,乖乖的點點頭。

  正當牧戈以為要上完藥,梵音剛剛鬆開牧戈的手腕,又卡著牧戈下巴,牧戈一悚,條件反射似的往後一退,用一種「你要非禮我」的眼神看著梵英。撞上的是梵英無比冷靜的眸子,他有些無奈道:「臉上也受傷了。」

  由於他的表情實在是太過正經,牧戈努力地不去往別的地方想。但是看著梵英那雙極為好看的眼睛,他的手在自己的臉上輕柔地塗抹藥膏,配合認真的神情,牧戈臉上還是微微發燙起來,她覺得自己的心跳突然好快。

  上完藥,他叮囑了一句不要亂碰傷口,就轉身收拾東西去了。

  「你幹嘛要給我上藥?」牧戈看著他的背影,怔怔地問道。

  「我巡山已經看見若水師妹了,以為她跟往日一樣是來找我的,便避開了。」他一邊說從書架上找書,最後目光落在了案几上,攤著牧戈剛剛看過的那本。

  「我閒得無聊,隨便翻翻。」牧戈解釋道。

  「你先好好休息吧。」梵英掃了牧戈一眼,示意她可以睡到墊子上。

  「啊?就這樣?」牧戈的視線在兩人之間遊蕩了一會。

  「放心。我不會動你。」

  「......」

  第二日上午又是一番來回拉扯上藥。

  雨一直下到第二天中午都沒停的意思。牧戈百無聊賴中,又從梵英手中把書搶了回來,終於是從這十分厚重的一沓書里,找到了藏寶洞三個字。

  很可惜,這裡只介紹了藏寶洞為太乙真人收集法寶的地方,並未說誰人看守,何時可去,只留下一行,洞口有緣者可見。

  「你對藏寶洞感興趣?」

  「我就是好奇,哈哈。」牧戈乾笑了兩聲,「你們難道都不知道藏寶洞從哪裡進嗎?」

  梵英依舊嚴肅道:「這是乾元山最重要的地方,藏寶洞的門怎麼開,恐怕只有師父本人才知道。」

  「這麼坑?」牧戈小聲嘀咕道。

  她記得她的主線第一段,就是去藏寶洞找一個什麼什麼懸樑卷,然後從什麼什麼乾坤鏡里直接到朝歌皇都。

  「你知道一面鏡子嗎,可以從一個地方傳送到另外一個地方的那種,叫什麼乾坤什麼鏡,我忘了名字了。」

  「你說得是乾坤混元鏡吧。傳聞人身大小,金鳥紋邊,共有兩面,一面不知所蹤,一面之前被奇人異士搜羅到,送給了成湯王室。」梵英罕見地顯露出感興趣的神態,話也多了一些。

  哼哼,我知道另一面就在太乙真人的藏寶洞裡。

  「那現在外面是什麼樣的?」

  「你說人間?」

  「嗯,正是人間。」

  「在我上山之前,西伯侯被囚。其他三位諸侯也蠢蠢欲動。」梵英緩緩道,「總之那時候就四處人心惶惶,總說戰火將起,現在應該也差不多。最近也有流言,說是有人想要重開封神榜。」

  「那你呢?」

  「我?我一介小小仙徒,沒有這麼遠大的抱負。」他神色有些詫異,像是不敢相信這個問題。梵英也不全然是座冰山,說到他有興趣的事情,會有別的表情。

  「我還以為你會說,我勢必要在封神榜上留下我的姓名呢。」

  梵英自嘲一笑,「天下能在封神榜上留名者,鳳毛麟角,我這等凡人,不敢奢求。」

  可是封神榜到底怎麼留名,要是上面有個哪吒,那我也改名叫哪吒不就行了?牧有些好笑的想到,這遊戲會不會沒想到這個漏洞?還是說已經給填上了?可惜她剛進遊戲就被強制賦名了,連改的機會也沒有。

  「那什麼什麼懸樑卷呢?」牧戈有些不好意思,她說名字都是說個一鱗半爪,梵英倒是說得好得不得了,就像學渣在學霸面前出醜。平常她才是學霸的那一個。

  「應該是永續懸樑卷。」梵英說完瞥了牧戈一眼,像是要被她的無知給震驚到了。

  「對對對,就是那個!」牧戈不住點頭道,「這個是用來做什麼的?」

  「傳說是用來封印神物魔物的,這東西只有個傳說,但在世上幾乎沒出現過。因此世人都不知道具體用法,只是徒有傳聞。」

  按照符雲的說法,她老媽連並著跟她一起帶給清鶴東西絕不可能是乾坤混元鏡,那麼從遊戲裡遊戲外的推斷來看,就是永續懸樑卷了,這東西在人間不常出現,倒也好解釋,全都被太乙真人縮在藏寶洞裡了,誰還能出去用?

  「什麼傳說?」

  「傳說此物是女媧娘娘掛在天門的橫樑上的,一端始終在地上,無論天梯多高,它的一端都在地上。捲起來,又很小巧輕便。傳說這寶物出世的時候,將敖廣封印在了裡面,之後就再也沒有出世過。」

  她老媽給了她這麼厲害的傍身法寶,她感動得簡直要哭出來了。

  梵英看著牧戈東問問西問問,到處走走摸摸看看,不禁抿了抿嘴唇,心裡不知為什麼有些觸動。

  外面大雨依舊在下,落入山間,在山腳下匯入一隻小溪中,此刻溪水暴漲,夾雜著被沖刷下來的枯枝敗葉,流向遠方。

  即便是在現實里,牧戈也未曾見這樣大的雨。

  如果滴水穿石是這個力度,那估計也用不了幾年,所謂大力出奇蹟嘛。

  她走到洞口,看著面前的雨簾自帶著一股潮氣,再往前走,絲絲縷縷的水珠飛濺在她的臉上,身上,涼颼颼的。

  梵英也不知道自己是吃錯了什麼藥,鬼使神差地跟在牧戈後面。

  「我們在這呆了幾天了?」牧戈回頭問道。

  梵英答:「三天,我給你上了三次藥。現在應當是下午了。」

  「你說這雨什麼時候能停啊?」牧戈看了看這雨,又密又急,聲勢浩大,像是要洗去塵世一切污濁。

  梵英鳳眸微闔,小幅度搖了搖頭。

  突然,不知道是否上天感知到牧戈的願望,一道金光從雲層的裂隙中灑下,切開了數日的陰霾,仰視起來,烏雲之中一道燦金的裂口鑲著奪目耀眼的金邊,陽光拋灑而下,明媚燦爛。

  雨勢漸小,從傾盆大雨轉到綿綿細針,山間花木皆抬起頭來,向著燦陽而生,腐朽的枝葉早已被大雨沖走,剩下的正是經歷過嚴峻考驗重獲新生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