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遺言,沒有釋懷,更沒有煽情,直到這樣像是軍旅電影中的經典劇情發生在眼前,英蒂絲才意識到現實和影視劇比起來是如此蒼白乏力。
電影中一個戰友的犧牲,連帶著慢鏡頭和走馬燈,能讓人拖個十幾分鐘才死。
可在戰場上,人說死就死了,其他人還要繼續前進。
擔心年輕的英蒂絲熱血上頭,安格斯上校不顧還在射來的光束,快速開口道:
「烈日要塞的近防火力有多強大,你自己也很清楚,這個距離下別說是天鵝湖,就算是霸者來也絕無可能完成突破。
就算是你為了我們而提前發動引擎,最終任務也絕對會以失敗告終。
現在我們就是在賭,賭那兩台MS發現不了我們,賭他們的彈藥量不夠,
賭他們很快就會膩煩這樣的遊戲!
英蒂絲,不要讓他們的犧牲白費,哪怕用我們全部人的性命來換取你多前進一光秒,那也是我們賺到了。」
「可你們又為什麼能接受這樣的結果,我不明白!難道就因為是帝國軍人,為了軍人的榮耀嗎?」
聽著英蒂絲這總算是帶有幾分少女應有的懵懂語調,安格斯搖了搖頭,
露出一抹苦笑。
「雖然在這時候很想帥氣地回答就是這樣,但很可惜,我們並不是那樣高尚的傢伙。」
就在他開口解釋的同時,林奇隊也及時發現了雙頭犬小隊機體被摧毀後發出的單向信號。
雖說不知道這邊發生了什麼,但林奇果斷下令,讓艦隊對烈日要塞進行集火射擊,希望能吸引更多的注意力。
此時艦隊和要塞間的距離明顯要比常規的艦炮有效射程遠上不少,但要塞畢竟是體積龐大的「死物」,不存在命中率過於低下的問題。
而距離要塞更近的兩架聯合王國MS,在險些被帝國主炮波及到後,作為長機的康威中校再也無法容忍僚機的娛樂活動。
當即下令返回要塞進行休整,沒再去管那堆已經七零八落的隕石群。
這玩意就是越打越多,憑藉他們的火力根本無法將其清除,而對烈日要塞來說,這種規模的隕石大點小點也根本沒所謂。
雙頭犬小隊前後一共損失六位駕駛員和機體後,總算是迎來了相對平靜的安全期。
聽著通訊頻道里小隊成員紛紛鬆了口氣的聲音,英蒂絲也鬆弛了緊繃的身體,癱倒在駕駛艙座椅上。
她的耳邊,安格斯的聲音則是毫無影響般繼續開口,只是放慢了些許語速。
「我們這支小隊,有相當一部分人都曾經是傭兵出身,只是因為能力出眾,混到了帝國的編制。
像是荷魯茨那樣正兒八經從帝國軍校出來的尖子生,反倒是少數。
因此對於我們來說,相比於實際的好處,榮耀和忠誠這樣縹緲的東西反倒不靠譜一些。
例如綠龜,他三年前才結了婚,孩子現在才兩歲,榮譽是沒辦法讓他養家的。
他就是個高級炮灰,現在賺得多又怎樣,死了以後難道要靠帝國那奶粉錢都不夠的撫恤金麼?
不,是林奇閣下向我們許諾了一家他旗下能源公司的股份。
哪怕只有一點點的零頭,公司每年的分紅也足以讓他的家人活得像個八又比如黑眼,這傢伙曾經在帝國網安部留下案底,進入軍隊也可以說是在戴罪立功,而林奇閣下承諾給他一個能發揮自己黑客能力的平台。
呵呵,我也一樣,林奇閣下一說戰爭結束就讓我去他的公司當個保安頭子,我就已經決心要給他賣命了。
但荷魯茨他,哎,或許在任務一開始的時候,他就做好了這樣的準備,
說是贖罪也好,為了任務也罷,起碼在我這,他是個不錯的小伙。」
事實上,雙頭犬小隊也沒有安格斯所說的那樣過於勢利。
他們小隊成員間的關係都是一次次出生入死建立起來,對帝國屢次任務的執行更是堪稱模範軍人。
只是顯然,林奇要讓英蒂絲學的東西,可不是什麼友情羈絆、熱血榮譽。
他對英蒂絲的期望很高,因此需要後者懂得什麼叫做人心。
不說達到政壇高手的程度,起碼也要明白大多數人真正的訴求和想法。
不然的話,她就一輩子只能當個艦隊機師,沒辦法像東部星域的霸者和北部星域的雪一樣成為派駐機師,接管部分當地的軍事指揮權。
為此,安格斯不介意為了林奇的要求而進行一定程度上的自污。
他也不怕英蒂絲因此喪失掉對軍隊體制的信心和紀律性。
一方面,相比於他們這些老兵油子或是雜牌軍出身的傢伙,荷魯茨這樣的軍人顯然才是主流。
另一方面來說,林奇雖然在用利益來驅使他們,但這位提督閣下在本質上的思想建設可是沒敢落下。
即便是安格斯這樣在傭兵圈子廝混良久,早已自認為不會被任何大餅誘惑的人,也忍不住會對林奇口中的思想和盛世感到渴望。
他都不知道等林奇不演的那一天,帝國軍中的底層士兵會將其抬到怎樣的高度。
只是就像是林奇要在英蒂絲面前當謎語人一樣,所謂的犧牲、覺悟、感受人心,這些根本就無法言傳身教的。
就好比是所謂的軍魂,說一千道一萬,也比不上自己去博物館、紀念碑以及軍史陳列室走上一遭一用。
只能自行體會的東西,他也不打算跟英蒂絲用言語來描繪。
這謎語人,林奇閣下當得,他就當不得了?
說回正題,見英蒂絲沉默下來,安格斯輕輕嘆了口氣。
「我和他們的感情,要比你和他們深厚的多,但戰場就是這樣,離別可能就在一瞬之間。
總而言之,你可以說他們的死是為了任務成功,是為了勝利為了自己,
但不要抱著他們是為你而死的心態去作戰,那樣是會出大事的。
我們已經度過了最危險的難關,但接下來還有一場硬仗要打,可不要鬆懈了,不止是英蒂絲,其他人也是,聽明白了嗎?」
「明白!」
安格斯看向在視野中已經開始逐漸放大的烈日要塞,不由回想起了自己曾經執行過的行星登陸作戰。
可那時屬於帝國的戰艦在他身後鋪滿了視野,現在嘛,就只能靠他們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