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光明想到那眼鏡女的手,嘴上就開始反擊:「誰看不上誰了?我還看不上她呢……」
劉蘇忍著笑,把鄧光明從腳打量到頭,又從頭看到腳。最後指著他的臉說道:「你還看不上她?你看不上她,怎麼還一臉的落寞表情?你額頭上就差寫著『失戀』兩個字了。」
「我……」
百口莫辯的滋味讓鄧光明無力地看著身邊這幾個似笑非笑的人。他們無法理解他竟然被一個自己都沒看上的沒看上。
人性就是這麼奇怪的,明明是自己對她各種不滿意,甚至是嫌棄。但他還是千難萬難地說服了自己要去接受一個並不完美的人,而最後,卻發現,自己就沒有讓對方滿意過。
這感覺就好像有人捧幾個歪瓜裂棗放到你面前,你本來不想吃的。但怕對方難過,你勉為其難地伸出手去準備拿一個嘗嘗時,這人卻告訴你,這不是給你吃的!
這麼尷尬的處境,會讓人短時間內很難找回自尊。
「你,你什麼?男子漢大丈夫,失敗就失敗嘛,幹嘛這麼遮遮掩掩的?」
「我……你!算了,我和你說不清。」面對劉蘇的嘲笑,鄧光明直接放棄了辯解。
回來的路上他仔細對相親現場的每一句話和每一個動作都進行了詳細的復盤。結果發現,這個眼鏡女拒絕的並不是他這個人,而是他這個人所處的身份。
又有妹妹要負擔,將來還有雙親要侍奉。最致命的是,他的工資不過404元,這可能是壓垮相親女最後的一根稻草吧。
鄧光明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努力地想讓自己冷靜下來。
一直在觀望這一切的梁強東慢慢地走到鄧光明身邊,俯下身去對著他的耳邊輕聲說道:「這丫頭對你相親這件事反應有點激烈啊,相親失敗未必是壞事。說不定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是不是真的啊?」
這一句話把鄧光明嚇了一大跳,但還是忍不住偷偷用餘光望了劉蘇一眼。誰知道這丫頭片子居然正好也在看著他,把鄧光明嚇得趕緊把梁強東拉到了自己的正前方,他要擋住她目光的投射。
「你們倆幹嘛呢?」
馮勇剛走進門口,就看見這兩個人拉拉扯扯的。特別是鄧光明居然拉著梁強東的衣角,一下伸頭看後面,一下又抬頭看著站在身邊的高峰,氛圍異常詭異。
「他們啊。正在演繹跨世紀兄弟情深的大戲呢。」劉蘇答道。
「主任,這鄧兄弟相親失敗,被人甩了,正傷心呢;另外一個大兄弟馬上就上去充當居委會大媽安慰這個天下第一號傷心人呢……」
劉蘇正說著話,梁強東再次俯身對鄧光明說:「聽見沒,現在還沒緩過神呢,一直在和你鬥氣呢。」
「這對我冷嘲熱諷的,就是和我鬥氣?」
「嗯,是的,相信我!」梁強東肯定地說道。這戀愛他只談過一兩次,但沒吃過豬肉還是見過豬跑的嘛。
「那他為什麼要和我置氣啊?」
梁強東一巴掌拍在鄧光明的肩膀上,丟了句:「扶不起的阿斗。」
「老梁……你話還沒說完呢。」
馮勇知道這小子去相親的事,但沒想到這竟然這麼不中用,便有些憤慨:「你個瓜娃子!相個親還被人退貨!你讓咱們505研究所的老臉往哪擱啊?」
這不說505研究所還好,一說研究所,那可正對了鄧光明的味。剛才一直憋著,是自己不方便把研究所帶進來。
這下主任倒是自己送上門來了。此時不吐槽更待何時?
只見鄧光明噌的一下就開始了他的表演:「主任,我們505研究啊,早就沒臉了。你想啊,別人姑娘問我:你們研究所每個月工資多少啊?我說:月初269,月底135。」
說完鄧光明,雙手一拍!隨後肩膀一聳,雙手一攤,一臉的無辜繼續說道:「就這麼一句啊,主任,我就說了這麼一句工資的事,那人就跑了,你說,這是我丟了研究所的臉呢,還是研究所丟了我的臉?」
聽鄧光明這麼一說,其他幾個男人都安靜下來陷入了深思。旁邊的劉蘇卻是拍案而起:「你就是因為這被人甩的?」
「這還沒開始呢。何來的『甩』?」高峰趕緊給鄧光明找了個軟梯子下。
鄧光明感激地連忙點點頭:「就是,就是。這都沒開始,我怎麼就被成甩了。劉蘇,你可得注意你的措辭啊。」
「得了吧,鄧光明。也就是在這間研究室里,大家還維護著你那點自尊心,走出了這扇門,社會可不慣著你。」
劉蘇的話聽著挺刺耳,但還確實有那麼幾分道理。
馮勇笑了笑說道:」這人嘛,都有七情六慾和喜怒哀樂。我們都是凡夫俗子,有時候情緒被外界所影響也是在所難免。」說話間,就走到了鄧光明的桌子。
「你如果今天狀態不太好,我先批准半天假。你回宿舍回去休整休整再來也不遲。」
這做科研工作就講究一個心境,能靜下來,能沉下來的狀態才能做到心無旁騖地去鑽研。像鄧光明現在這情況,就是扣在研究室里十天半月也不會有任何效果。
與其讓他在這裡干擾其他人,不如讓他回宿舍自己修復,調整一下。
鄧光明還準備說「不用,不用……」後背就被一道強大的推力,推出了研究室的門外。
「聽主任說的,沒錯。你回去好好想想主任的話,順便再想想我剛才說的話,你或許就能明白了……去吧,去吧!」
梁強東使勁地朝著鄧光明眨眼睛,就連高峰都看明白了幾分。只有鄧光明還在後知後覺地嚷嚷:「你說了什麼話?剛才嗎?我怎麼不記得了?」
高峰都看不下去了,就這麼熊樣,還指望被相親對象看中?做夢。一臉鄙夷地也跟在梁強東後面推著他趕緊走。
「那就回去好好睡一覺你就記得了。我覺得吧,你是應該好好想想了……」
「你們……你們……」鄧光明更加迷糊了。這兩個人說的好像同一件事,但他就是有點沒整明白到底是什麼事。
呼之欲出的真相,當事人就這麼被蒙著在一層紗里。外人看得清楚、明白,自己卻後知後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