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可以把我當做您的孫女。」
她這一開口,雙方皆愣了愣。
沈聽荷總是嘴比腦子快,這神女沒找到,反倒擱這兒認上親戚來了。
她解釋道:「您別誤會我是一時嘴快……」
老人家先有了動作一把便抱住了沈聽荷。
「小惜一切都是爺爺的錯,可是爺爺也是為了你好才那樣做的,你不要怪爺爺好不好?你別怪我好不好?」
沈聽荷被他勒得脖子疼:「啊?什麼鬼?老人家我不是你說的那什么小惜,您怎麼了?」
沈聽荷說的話,老人家是一個字都沒聽進去,依舊一個勁兒的跟這個所謂的小惜道歉:「小惜你不要生氣,不要不認爺爺了。你沒有錯,是爺爺,是爺爺做錯了,是爺爺做錯了啊。」
沈聽荷一臉懵逼的看著這個遲暮的老人家。他想必是失了神魄,把她錯認成是自己的孫女。
「您老搞錯了搞錯了。」
過了好一會兒,沈聽荷決定把他推開。
誰知道他是不是不懷好意,如今這世道什麼人都有,裝瘋賣傻的人比比皆是,防人之心不可無。
對,沈聽荷要推開他。
老人家語氣十分認真:「小惜你既然回來了就不要走了,爺爺保證會一直陪著你的。」
這話說的沈聽荷越聽越覺得瘮得慌。
沈聽荷好聲好氣的跟他說:「欸,放開你的手,要不然我可不客氣了。」
這時候老人家才如夢初醒,趕忙鬆開手。
沈聽荷剛剛被勒的憋的慌,咳嗽了好幾聲——清嗓子。
「實在對不住,實在對不住你小姑娘。」老人家朝她鞠躬解釋道:「我孫女離開我五年,我患上這癔症也五年了,平時這癔症不常發作的,方才我定是把你當成我孫女小惜了,還請姑娘放心,老頭子我絕無惡意。」
沈聽荷看老人家如此誠懇的道歉,也沒法去計較這些東西。
「沒事沒事。」沈聽荷擺擺手說:「您說您得這個病已經五年了,這麼長時間都沒有治好嗎?」
老人家嘆氣:「俗話說心病難醫,現在是好不了。」
以後怕是也好不了。
「說不定找到您的孫女,然後,您倆再面對面的把你們的事情解釋解釋清楚,事情解決了,您不就可以解開心結了嗎?」
「這道理誰都懂,只是……見不到了,再也見不到了。」
這輩子都見不到了。
沈聽荷聽他說話的語氣,以及他臉上的神情,由此猜到了一些東西。
沈聽荷安慰道:「您孫女肯定也希望您能夠每天開開心心的,您就別在去想這些不開心的事情了。」
老人家無奈的搖了搖頭,也沒有接過沈聽荷說的話。
沈聽荷冷不丁的冒出這樣一句話:「要不我給您當孫女?只要我有一口吃的,就餓不到你。」
同是天涯淪落人。
原先說那話沈聽荷可以說是一時衝動,根本沒有去考慮自己帶著一個人該如何去找神女,而且這個人還是一個老人家,找神女的路上還可能成為她的拖油瓶。
現在說這句話是因為她覺得老人家和她的經歷大體上有些相像。他們同樣是無依無靠,無家可歸的人兒。
老人家在聽到這句話時不禁淚流滿面。
沈聽荷顧不上自己的手干不乾淨,伸手去擦掉他臉上的眼淚:「哎呀!你別哭啊,看著你哭,我也想哭。」
說著沈聽荷她還真的哭了起來,梨花帶雨的:「嗚嗚,張女士我以後再也不惹你生氣了,我再也不會不聽你的話了。」
老人家忽然頓住,哭笑不得的說::「小姑娘,你怎麼也哭上了?」
「我想我媽了……」沈聽荷一時沒把稱呼轉換過來,嘴瓢了,只能急忙補救道:「我……我想我娘了,娘啊!女兒好想你……」
破舊不堪的寺廟內,兩個人抱頭痛哭。
沈聽荷感覺自己已經把這一年該流的眼淚都給流完了。
平復完心情的老人家說:「可是我這樣的人,你不怕我是有……」
「我不害怕,我這人其實更害怕孤獨。能有個人待在我的身邊跟我做伴,那再好不過了。」
老人家再沒說什麼,爽快的答應了。
這下好了,神女她是沒有找到,反倒來這兒認了個親戚。
從此這倆人在這世上,又有了讓自己牽掛的人。
方才聊天的時候老人家有講到他姓陳,沈聽荷不知道具體是哪個陳,問他說:「是耳東陳嗎?」
老人家眼中閃現出一絲複雜的神情,沈聽荷沒有注意到這微不可見的幾秒鐘。
老人家點了點頭,笑著說:「沒錯,是那個陳字。」
「那我以後就叫你陳爺爺了。」
「好好好,就叫我陳爺爺,你若是想叫我糟老頭子我也可以。」
兩人相視而笑。
隨後,他又問了沈聽荷叫什麼名字。
沈聽荷思來想去,覺得還是編一個化名好了。陳爺爺不是南方人可能沒聽說過衛府滿門抄斬一事,但,還是要有所顧忌,萬萬不可連累無辜的人。
她說:「我叫沈聽荷。」
糟糕!!我嘞個豆啊,把本名說出去了,瞧瞧,什麼叫做腦子被驢給踢了,她這就是。
沈聽荷啊,沈聽荷,你究竟在弄啥嘞?她感覺自己要暈過去了,無語,整一個大無語事件。
「沈聽荷?」陳爺爺將她的名字複述了一遍。
沒辦法,她沈聽荷腦子就是不太好使,「嗯,末尾的荷字是荷花的那個荷。」
為什麼要特意強調這個荷字呢?那是因為她會取這個名字是有緣故的。
據老沈說張女士年輕的時候是個電視迷,那時候流行瓊瑤劇。她緊跟潮流,也賊喜歡瓊瑤劇,尤其喜歡那部在九零年代火遍大江南北,家喻戶曉的瓊瑤劇《還珠格格》。沈聽荷是夏天出生的,正巧這劇裡頭有一個人物叫做夏雨荷,是皇帝的白月光。張女士覺得此人的名字不錯,雨中的荷花一下子就讓人聯想到夏天,心曠神怡的。特別是後面的那個荷字。既好聽,又頗接地氣,還不俗氣。
陳爺爺點點頭稱讚道:「荷花好啊,美滿吉祥。」
「話說陳爺爺你有沒有聽說過神女這個人?」
陳爺爺訝異地說:「神女?這世上還有這等人物?」
就是說嘛,這個世界上的人都不知道有神女這個人,這叫她怎麼找。
沈聽荷嘆氣道:「唉,那就難搞了。」
「如果這世上真的有神女,那這倒不是天大的難題。」
「難道你知道在哪裡可以找到她?」
「我不知道哪裡可以找到她,但,敬仙谷內必定有人知道。」
「敬仙谷,那不是你學藝的地方嗎?」
「正是,敬仙谷中的高人比比皆是。你不妨去碰碰運氣看看。」
沈聽荷若有所思,「好像只能這樣了,哦,對了,陳爺爺那你日後就跟著我了,到時候我們可以一起遊山玩水,吃遍天下所有的美食。」
陳爺爺有點為難的說:「這……恐怕不行。」
「您方才不是說您無處可去嗎?」
「這……」
沈聽荷繼續說:「剛才我們不是聊得好好的嗎?怎麼現在你又要反悔了?」
「我要去見一個人,倘若一年後我們有緣的再相逢,再續這份祖孫情也不晚。」
沈聽荷提議道:「一年以後這未免也太久了。我這人急性子可等不了。要不然這樣,我呢先陪你去見你的故人,然後,你再陪我去找我的神女,你覺得如何?」
陳爺爺搖搖頭,說:「這個故人只能我一個人見。」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沈聽荷沒有再繼續追問他。
「那你一個人可得好好保護好自己。」
他笑了笑說:「你忘了我會法術嗎?」
「你的法術不是施展不了了嗎?」
「放心好了,我再休養半年法術便可以恢復,要知道老頭子我這人一向不打沒有準備的戰。」
隨後他從懷中掏出一隻玉笛,說:「這一隻玉笛給你。」
沈聽荷接過玉笛打量一番,雖然,她不懂玉笛這個東西,但,她一看便知道這隻玉笛是個值錢貨,質地細膩:「哇,好漂亮的笛子,這得值不少錢吧?」
陳爺爺搖頭,笑而不語。
這隻玉笛簡直漂亮的不像話,晶瑩剔透,笛身雕刻著兩隻栩栩如生的蝴蝶。
「這隻笛子你可得好生收著,倘若日後你真的有意要去敬仙谷找人,這個說不定可以派上用場。」
沈聽荷歡喜的把它收進懷裡,說:「要得要得,你送的東西我必須得好好收著。」
?!
「難道您是敬仙谷中之人?」
看來他的身份大有來頭。
沈聽荷抬頭,視線相撞,兩人相視而笑。
老人家沒有說出緣由。
沈聽荷抱來一堆雜草鋪在地上,隨後,兩人席地而坐。
火堆里的木柴噼里啪啦的燒著,燃起熊熊焰火。
「為什麼你要找神女?」
一個不存在的人。
沈聽荷言簡意賅回答道:「因為我要回家。」
「什麼家回不去?」
沈聽荷搖搖頭,不願再說,說太多就該露餡了。
「好,那陳爺爺祝你夢想成真。」
「你也是,夢想成真。」
「你身上如今可還有銀錢?」
什麼意思?她現在確實捉襟見肘。
「怎……怎麼了?沒有,沒有。」
她是真沒有。
「難道你有?」
「你看我這副窮酸樣像是有銀兩的人嗎?」
沈聽荷搖搖頭,說:「不像。」
「嘿嘿,但是,我有這個。」說著他掏出一個口袋,緩緩打開手心。
看著眼前的東西,沈聽荷咂舌道:「這全是金子做的?不是假的吧?」
「還能做假嗎?你若不信咬一下試試看。」
沈聽荷搖了搖頭,指著自己的牙齒說:「不用了,我怕一咬下去我的牙會被崩斷。」
陳爺爺將東西攤在地上,這些全部都是金銀首飾,閃閃發光。
沈聽荷往自己手上戴了一隻金鐲子,掂量了一下,別說這金鐲子還挺重,應該是足斤足兩的純金。
沈聽荷故意打趣他:「這些首飾都是你偷的嗎?您可真是厲害。」
「這說的什麼話,我還需要偷嗎?這都是我的那些徒……」
不好差點兒就說漏嘴了。
「啊?那些什麼?」
「我的那些孝子賢孫們拿來孝敬我的。」
「哦,真的嗎?您這麼有錢哪裡還犯得著跟我擠在這座破廟裡風餐露宿的。」
「你不懂,我不和你說。」
「廢話少說,給你你就拿著,這些都是給你江湖救急用的。」陳爺爺把一小堆金銀首飾交到沈聽荷手中。
「不用那麼多,我都沒地方裝。」
「你留著點兒給自己用。」說著沈聽荷就要把東西交還一部分給他。
「我倒是給忘了。」陳爺爺從身上拿出一個黑色大布袋,說:「你先別著急,這些東西裝在這裡就成了。」
「你都給我了,那你怎麼辦?」
「我用不著這些,要不你說老頭子我這段時間是怎麼過來的?」陳爺爺笑著說:「放心好了,餓不死我的。」
「在那麼困難的情況下你都沒有動用這些金銀首飾,如今卻要給我……」
「這些首飾是我給她攢的,她如今不在人世了。我既認了你做我的孫女,那這些東西就應該給你。」
「您的孫女……」
原來他猜的沒錯,陳爺爺的孫女真的已經不在人世了。
陳爺爺笑著說:「往事不必再提,全都已經過去了。大家都要往前看,不要困在原地。」
沈聽荷聽言,點了點頭。
確實是這樣,人生苦短,重在及時行樂。活在過去只會痛苦,人要會懂得享受生活。
沈聽荷聽他這麼一說,瞬間豁然開朗。能活一天是一天,想那麼多幹嘛?開心最重要。
「你是,我也是。大家都要好好的。」
既來之則安之。
次日,清晨。
沈聽荷一覺起來就不見了陳爺爺的蹤影。
「去哪了呢?」沈聽荷左看右看沒看見人。
「陳爺爺,陳爺爺……」
無人應答,此刻只有清晨時分的陣陣鳥叫聲。
奇怪,難道又是一場夢……
沈聽荷低頭看著腰間的玉佩說:「玉佩,你又在玩我……」說著還拿在手上晃悠了好一會兒。
就在沈聽荷說話間有什麼東西從她身上掉落在地面上。
沈聽荷俯身,定睛一看,竟然是一隻玉笛子。
沈聽荷撿起地上的玉笛子,擦了擦上面的灰,說:「竟然是真的,我沒有在做夢。」
雖然體驗感像是在做一場夢。
「陳爺爺該不會現在就去找人了吧?」
「奇奇怪怪。」
此時肚子空空如也,沈聽荷打算出去覓食。
前腳剛邁出廟門,忽然想起來現在自己身無分文是妥妥的窮光蛋一個。
沈聽荷停在原地,開始發愁:「要死,沒錢這可咋整啊。」
「得想辦法弄點錢出來才行,可是我啥也不會,啥也沒有。這可怎麼辦才好?」
「哦,對了!瞧,我這腦子怕不是被驢給踢了。我不是可以當掉一些首飾換錢嗎?笨啊笨,真是笨。」
沈聽荷簡直是要被自己給蠢哭了。
「多謝多謝!果真是江湖救急。」沈聽荷低頭從陳爺爺給的黑色小布袋裡取出一隻雕刻精細的手鐲,「走起走起,掂量著這分量還不輕,估計能換不少銀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