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重返黃昏之鄉(十)
「這個邀請函不會有什麼問題吧?」齊樂人回家後就把事情跟寧舟說了,當然沒說他偷偷去買戒指的事情,他還準備下個月給寧舟一個驚喜呢。
寧舟拿著邀請函仔細看了一遍:「沒有惡魔的氣息。」
「真的?我很懷疑蘇和啊。」齊樂人皺了皺眉,下意識地懷疑起了那個陰魂不散的傢伙。
蘇和似乎在某種程度上可以干涉任務,例如提高任務難度,例如干擾任務劇情,甚至必要的時候還能直接進入副本形式的任務之中——例如古堡驚魂和星際死亡真人秀這兩個副本任務。
「要是手提電腦再次出現,他肯定也會追蹤過來,到時候他肯定會發現我騙了他……其實之前的龍蟻女王任務,我也很懷疑這裡有蘇和的手筆。」齊樂人把自己的猜想說了出來。
因為實在是太巧了。
他在星際死亡真人秀中得到的【利維坦的眼球】,正是來自蘇和放出來的怪物,而這個眼球恰好針對的是權力魔王的力量——兩次破壞了她的狂信徒們布置的結界。
從先知可以製造道具來看,這個眼球未必不是蘇和的造物。
整個地下蟻城的任務中,齊樂人只是一個被推到檯面上的棋子,龍蟻女王、權力魔王、殺戮魔王和先知都牽扯到了裡面,包括寧舟……而蘇和像是失蹤了一樣,根本不曾出現,但以齊樂人對他的認識,他並不是個會對這種熱鬧袖手旁觀的人。
如果以結果來推導蘇和的目的……
「欺詐魔王和權力魔王之間也不是鐵板一塊……大概吧。」齊樂人瞎猜道。
「嗯。」
「讓我想想……要不我就不去做這個任務了吧,扣除300天勉強也能接受。」齊樂人心疼地說,從地下蟻城賺來的300天可要全部填進去了!
「我陪你去。」寧舟說道。
「你是說去做這個任務?」
「嗯。」
「會不會很危險……」齊樂人擔心道。
「不會。」
「萬一手提電腦出現了呢?」
「用半領域,把它藏起來。」寧舟說。
齊樂人思索了起來。現在他不知道每次手提電腦出現後多久,蘇和會得到這個消息,但從目前僅有的兩次經歷來看,蘇和的出現並不算快。如果在它剛一出現的時候,他就把它藏進半領域之中,或者乾脆讓寧舟藏起來……
但這得有個前提——這個任務不是蘇和故意設計的。
「明天我去問問先知吧,讓他算一卦。」齊樂人說。
「算卦是什麼?」寧舟問。
齊樂人傻眼了一會兒,才道:「……就是占卜的一種。」
兩人就占卜展開了討論,齊樂人科普了一下周易,寧舟很認真地聽著,然而他的臉上明明白白地寫著「我是誰我在哪這到底是什麼玩意兒」這樣的困惑。
齊樂人忍俊不禁,越看越覺得自己的男朋友真是可愛極了,忍不住湊過去蹭他的臉,愛人的體溫和呼吸加劇了皮膚的饑渴,兩人摟在一起,親昵地說著小話。
「阿婭說你給我畫過一張畫像,你還會畫畫?」齊樂人問道。
寧舟沉默了一會兒,點了點頭。
「這有什麼好害羞的,會畫畫很好啊,你還會什麼?唱歌會嗎?」齊樂人想像了一下寧舟唱歌,一種強烈的違和感涌了上來。
「會。」
「……你還真會啊!」齊樂人驚了。
「小時候是唱詩班的。」寧舟說。
齊樂人忍不住張開了嘴,傻乎乎地看了寧舟半天,腦中浮現出穿著一身小禮服站在唱詩班中歌唱的小寧舟,明明長得那麼俊俏可愛,卻小大人似的一臉嚴肅地唱著讚歌。
神啊,他有那——————————麼可愛!
齊樂人萬分遺憾自己沒見過寧舟小時候的樣子。
「你怎麼了?」寧舟看著齊樂人在他懷裡捂著臉抖成一團,擔憂地問道。
「沒事沒事,我有點激動。」齊樂人鎮定地坐了起來,耗盡平生自制力撫平臉上的表情,問道,「你還會什麼技能?」
寧舟想了一會兒:「彈鋼琴。」
「厲害了。」齊樂人稱讚道。他男朋友既會唱歌又會彈琴還會畫畫!簡直是個藝術家了!
寧舟溫柔地看著他,那雙讓他心動不已的藍眼睛在燈光下流淌著仿佛要將人溺斃的溫柔。
「你學過的東西很多啊,有沒有什麼……很特別,別人不會的?」齊樂人好奇地問。
這個問題可難住了寧舟,他認真思索了半天,從野外追蹤食人魔想到古物鑑定,每一項都挺特別,但又不是別人都不會的。
最後,沉思良久的寧舟想出了一個獨門技能:「我會孵企鵝蛋。」
「???!!!」齊樂人瞪大了眼睛,震驚地看著自己的男朋友。
這……這是什麼操作?
「永無鄉附近的企鵝,一旦夫妻一方身亡,另一方就會拋棄孵化中的企鵝蛋,如果我見到了,就會把還能孵的蛋撿回來。」寧舟說。
——震驚,我男朋友竟然會孵蛋?!
考慮到寧舟覺醒後的本體是一條巨龍,會孵蛋好像也不是那麼奇怪了……
想像了一下在堆滿了寶物的金庫里孵蛋的巨龍寧舟,齊樂人覺得自己要被萌到暈過去。
寧舟還介紹了一下孵企鵝蛋的方法和需要的時間,聽得齊樂人一愣一愣的:「所以你得花兩三個月的時間隨身帶著企鵝蛋?晚上睡覺都要注意控制體溫?要出遠門執行任務的時候也不能鬆懈?孵出來後還得幫助它適應企鵝群的生活直到它能獨立生活?」
寧舟點點頭。
「你……真是個好人。」齊樂人沒法用別的詞語來形容寧舟了。
「我只是想讓它看看這個世界。」寧舟說。
即便溫柔撫養過它的人終要離去,留它獨自面對這個充滿了苦難的世界,也許它的一生都要在飢餓與寒冷中掙扎,可是即便如此,那漫長的極夜也終會過去,它會尋找到自己的伴侶,與它在冰雪中建立一個溫暖的家。
齊樂人突然眼眶一熱,垂下了眼帘。
就是這樣一個內心溫柔,對世界充滿了善意的人,卻得不到這個世界的溫柔對待。
他甚至不抱怨命運,哪怕他是如此無辜。他只想竭盡全力地過好每一天,每一天都也許是最後一天。
「再給我畫張像吧。」齊樂人輕聲道。
這個請求溫柔繾綣,讓人無法拒絕。
於是寧舟拿起畫筆,齊樂人坐到窗台前,不禁有些緊張。
不知道寧舟會把他畫成什麼樣子。
想著想著,齊樂人不禁開始整理頭髮,把耳邊有一撮頭髮翹起來了,趕緊壓住,可惡,怎麼還翹?不沾點水弄不平啊。
「我先去一下洗手間!」齊樂人一屁股從窗台前坐了起來,急匆匆地來到洗手間,拿打濕的梳子梳頭,又整理了一下衣服,最後對著鏡子沉思——要不要,化個妝?
哪怕是男人,學會了這項技能之後也會覺得很有用,現在走在路上的時候,齊樂人不但能一眼看出女孩子臉上的妝容,還會思考一下她挽著的那位男士如果修一下眉毛上點粉底再給痘印來點遮瑕顏值能提升多少。
雖然穿過女裝,演過基佬,擅長化妝,甚至還會模仿女聲——陳百七教的,說有時候很管用——但齊樂人內心還是有一份「直男」的矜持的。
在長達十幾秒的掙扎中,齊樂人克制住了,回到了窗台前。
即便已經入夜,黃昏之鄉依舊是黃昏,今夜的晚霞格外絢爛,可是這份絢爛並沒有持續太久,齊樂人倚靠在飄窗上專心凝視著作畫的寧舟,那源源不斷地從內心中湧出來的柔情讓他自己都感到詫異,人為什麼會對另一個人產生這樣強烈的感情?
就好像,那違背了人的理性的愛意將他的靈魂重新塑造了一次。
事實也的確如此。
在他靈魂深處的那片聖墓花園之中,那些白色的玫瑰花就是因為這份愛情而盛開著。
天漸漸暗了下來,齊樂人看了一眼窗外,濃密的雨雲開始匯聚,眼看著就要下雨。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豆大的雨點就打在了玻璃窗上,蜿蜒縱橫的水跡沿著透明的玻璃往下滑落。齊樂人看著窗外的雨點,也看著窗外的雨雲,心想要是能打雷就好了。
如果打雷的話,他就可以鑽進寧舟的被窩和他一塊睡。
他還惦記著自己在那個下雨天的屋檐下,當著寧舟的面給自己新添加的人設——怕打雷。
天知道他根本就不怕,每次雷雨夜他都關緊門窗快樂地打遊戲,累了就蒙頭大睡,一覺睡到大天亮。
但這種要展現演技的時候,齊樂人自認為是不會輸的,現在唯一的困擾是,這天氣很可能不會打雷!
「下雨了,不知道會不會打雷。」齊樂人說著,偷偷瞄了寧舟一眼。
既然寧舟能把雨弄停,讓周圍這一片下起雷陣雨也不是什麼問題吧?
寧舟停下畫筆,起身走到窗台邊看了一眼雨雲說道:「不會的,只是普通雨雲。」
「……」齊樂人絕望地扶住了額頭,男朋友太正直了怎麼辦?聽他的語氣,發現不會打雷竟然還挺輕鬆愉快!
「你就這麼希望不會打雷嗎?」齊樂人幽幽地問道,鬱悶之中還有點生氣。
寧舟點點頭。
齊樂人真的要絕望了,男朋友的情商不是一點點的問題啊!他不知道情侶有時候就是需要這樣一個小藉口然後趁機抱在一起卿卿我我嗎?!
「你說怕打雷,那最好永遠不會有雷雨天,這樣你就可以睡個好覺了。」寧舟說道。
齊樂人怔住了。
他突然明白自己和寧舟的差距在哪裡,寧舟愛著他,是希望實現他一切願望的愛,齊樂人希望他活著,他就好好活著,哪怕活著是痛苦。人類自私的天性幾乎不存在於他的身上,他用愛去滿足他愛的人,而不是滿足他自己。
可齊樂人不是這樣的,他自己也明白,他的很多願望都是建立在寧舟的痛苦之上,他說他願意陪寧舟到地獄裡去,可寧舟真的願意嗎?他總是希望他愛的人能夠生活在陽光下,過得幸福。可如果齊樂人這麼做了,他也只會接受,而且竭盡所能讓他快樂,哪怕是在地獄裡。
因為這是齊樂人的願望。
「你怎麼了?」看到燈光下齊樂人眼中一閃而逝的晶瑩,寧舟緊張地問道。
齊樂人吸了吸鼻子,把臉埋進了寧舟的頸窩裡,在他的鎖骨上輕輕咬了一口。
寧舟茫然地抱著他,不安地僵直了身體。
「你這個人,怎麼這麼傻呢?」
「有嗎?」
「有啊。可我又怎麼會這麼幸運呢?竟然偏偏地就遇到了你。」
暴雨擊打在玻璃窗上,無數雨點匯聚在一起,滾動著落下,這些縱橫交錯的水痕讓窗外的路燈變成了一團斑斕的昏黃。
雨的聲音快要淹沒他們說話的聲音,他們必須靠得很近,才能聽清對方嘴唇間的聲音。
漸漸的,不知道是從誰開始,他們的嘴唇再沒有了距離。
手臂摟住後頸,手臂摟住後腰,極盡纏綿的熱吻生澀地宣洩著前一刻的喜悅與悲傷,滾燙到靈魂都要被點燃。
在這被暴雨圍困的狹小窗台間,他們心照不宣地為即將到來的求婚倒計時。
距離黃昏之鄉的建立日,還有一個月零三天。
【第三個副本:黑幫帝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