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昂帶著數十騎,輕裝疾走一路往南行,數日之後,已抵達蘇州境內,一路上雖然有驛站停靠,但連日的奔波已讓眾人人困馬乏,不得不另找地方休息。
無錫城裡暖風融融,行人熙來攘往,甚是繁華,一行人官府打扮,也沒人不長眼的敢上前招惹。打聽到當地有名的松鶴樓,酒香肉足,乃是無錫一絕,當即牽馬前往。果然就在不遠處,就能聞到焦糖、醬油混著熟肉的香味。
一行人風塵僕僕,一看就知道是遠來的客人,跑堂極有眼色,看到陳昂身上錦衣官袍,就自行安置了一間上好的雅閣,又上了十幾個肉菜,他帶著幾位紅衣騎士,去另一邊坐下,把最好的隔間讓給了陳昂,黃裳和一干大內侍衛。
兩名大內侍衛,這幾天可是吃足了苦頭,他們自持身份武藝,豈料龍驤衛中個個勝過他們,陳昂出手更是看在眼裡,驚在心裡,只覺得對方武功之高,簡直已達到不可思議的境界,再也不敢起怠慢之心。
此時暫且安定,兩人連忙上前討好道:「都督武功赫赫,如今已踏平中原武林,那數十家綠林高寨,據為積年老匪,江湖久患,官兵數十次圍剿,都未做大功,如今都督馬蹄一至,金城湯池,灰飛煙滅,威震武林數千里。」
陳昂聽他們馬屁如潮,面上卻並無喜色,急的兩人頭腦發昏,他們做了大內侍衛,武功未曾精進半分,但是油滑人事,卻學了個十成十,一急之下,什麼話都敢說。
其中一位侍衛,小聲道:「丐幫乃天下第一幫,幫眾高手如雲,耳目遍布天下,如今都督還不是要折就折?中原之地,都督勒令禁武,雖然現在丐幫還是一個好大場面,可笑大樹將傾他們卻還不知道,等到都督兵馬一至,狼奔豕散,就是他們最好的結局。」
陳昂暗自嘆息一聲,這官場真是養廢人的地方,這兩人在江湖之時,還有幾分豪氣,如今跟一個岌岌小人有什麼區別,比起慕容復的四大家將,都差了不知凡幾,比起丐幫眾人,武林英豪,就更不用提了。→
他慢條斯理的嘗著桌子上的飯菜,良久才放下筷子,對著一旁大拍馬屁,拼命泄露軍情的兩人,幽幽道:「丐幫耳目遍布天下,你們這樣說,有考慮過丐幫兄弟的感受嗎?」
「朝廷派我們來此,是嘉獎丐幫忠義,同時促進丐幫和諧發展,雖然還要調查丐幫涉嫌暗殺蔡大人的事情,但大局上,我們相信,丐幫是被一小綴敗類給蒙蔽的。你們這樣說,真是一點都不考慮隔壁那位丐幫兄弟的感受!」
話音未落,眾人就紛紛肅立而起,看著一旁的雀屏,突然間,身後傳來一聲撞擊聲,幾人驚詫的回頭張望,只有黃裳和陳昂兩人,微笑著看著原地,只見雀屏下躥出一個黑影,在窗沿下點了一點,整個人猶如一支利箭,飛速的射了出去。
黑影奪過他們系在院子裡的馬匹,向城外疾馳而去,旁邊的紅衣騎士聽到聲音,紛紛跑了過來,兩名大內侍衛臉色慘變,哆嗦道:「都督,快追啊!」
「不急,先把帳結了!」陳昂笑道。
兩人聽了這話,眼前就是一黑,這松鶴樓分明就是丐幫探聽消息的產業,陳昂居然還要結帳,「我們是朝廷官員,出門在外,要維護朝廷的形象,
吃霸王餐這種事,是萬萬干不出來的。你等要謹記。」
陳昂悠悠的跟他們說了一通道理,在兩人熾熱的眼神下,才慢悠悠的順著官道追蹤而去,那丐幫弟子極為拼命,竟然不在官道上,而是以小路前進,陳昂等人馬匹新換,追他疲憊舊馬,竟然也只在杏子林外,截住他的背影。
那人氣息急促不穩,是因為剛才松鶴樓中,陳昂出聲破去了他的龜息功,如今他強打精神,奔馳數里,已經不支了,剛剛奔馳到喬峰身前,就轟然倒下。
陳昂悠然的站在高崗上,看著這滿場狼藉,丐幫隱隱分成兩伙,相互對持著,幾名江湖宿老肅立一旁,氣氛是極為古怪的。陳昂看到喬峰身上鮮血染紅百納麻衣,威風凜凜,豪氣不減,不由地暗自讚嘆一聲,好漢子,大英雄。
喬峰對著陳昂一抱拳,沉聲問道:「足下是何人,來我丐幫聚會之地,又有何事?」。在場眾人紛紛看了過來,眼神驚疑不定,唯有段譽這個愣頭青,笑著和陳昂打了一個招呼。
陳昂微微一笑,開口道:「在下,大宋肅武堂,禁軍都督陳昂,見過喬幫主!」
在場的江湖群豪才剛剛聽說過他的大名,一時間大為譁然,丐幫眾人更是心中驚疑不定,暗道:莫非朝廷真的要對丐幫下手了嗎?對於朝廷,武林中人感受複雜,一方面他們隱隱和朝廷對立,另一方面又有忠君愛國的情懷。
即受不了朝廷法度的束縛,又心懷忠義。
此時,陳昂以朝廷都督的身份出場,干涉江湖事務,是從未有過的事情,一時間這裡泰半人,倒是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應該拿什麼態度來面對陳昂。
丐幫和朝廷素有合作,關係雖然不親密,但是並不敵對敵視,喬峰利落道:「既然是禁軍的兄弟,那不妨坐下來,今日武林群豪見證我喬某身世,喬某辭去這丐幫幫主之位,也正該有朝廷做個見證。」
他轉身面對丐幫眾人,大笑道:「喬某和諸位丐幫兄弟相好,喝烈酒、吃狗肉,一齊抗遼,諸位願意認我這個兄弟,喬峰銘感於內。如今我身世未明,這丐幫幫主之位,是無論如何不能擔任了。」
「只望諸位兄弟,在我喬峰走後,能盡去隔閡,丐幫是江湖上第一大幫,威名赫赫,武林中誰不敬仰?幫中兄弟,也應該親如一家人一般,切不可讓外人看了笑話。」
他這一席話說的極為懇切,群丐本來均以義氣為重,聽了無不暗自慚愧。喬峰一身坦蕩,雖然遭逢大變,卻面無怨憤之色,臨去之時,還為丐幫著想,他恭恭敬敬的把打狗棒,送與傳功長老手中。
竟就這樣孜然一身,轉身離去,眾人見他遭逢大變,不但不顯得蕭索,反而鐵骨錚錚,背脊挺得筆直,看著那沾著鮮血的百衲衣,據為悲慟不已。
跟著便有人大呼起來:「幫主別走!」「丐幫全仗你主持大局!」「幫主快回來!」
陳昂不禁搖頭嘆息道:「既然喬大俠卸去了丐幫幫主之位,那還請諸位趕快商量一個章程出來,戶部尚書蔡京蔡大人,被人以降龍掌劈死在家中,這件事,丐幫需給朝廷一個交代。」
此言一出,在場的丐幫弟子,莫不是怒目而視,只有徐長老沉吟片刻,朗聲道:「此言不錯,本幫不可一日無主,喬……喬峰去後,這幫中大事,需有人決斷才是,這是急不容緩的大事。也好還咱們一個清白。」
陳昂接著道:「這幫主之位,你們慢選,無論是誰,他總要跟我去一趟六扇門裡,給個交代。」他這一出,便是火上澆油,在場眾人,那個不把去六扇門,當成奇恥大辱。見他這般折辱,當即有人不服道:「朝廷憑什麼抓我們的幫主?」
「並非是要拒捕你們幫主,而是蔡大人死了,你們總該對六扇門有個交代,請你們幫主去通融一下而已。難道朝廷的大員,就這樣白死了不成」陳昂解釋道。
「你們要為丐幫的馬副幫主復仇,我們也要緝拿殺蔡大人的兇犯啊,要理解朝廷。」
眾人聽了,也覺得這話說得不錯,只是要他們交出自己的幫主,是萬萬不肯的,當即徐長老遲疑道:「本幫幫主未定,這事只能請大人擔待三分。」
「我無所謂,只是朝堂之上,你們等不起。」陳昂悠然道:「我也不為難你,三個月內,你將真兇帶到六扇門便是。」
徐長老遲疑道:「本幫大亂未定,.ah.c只恐三個月時間不夠啊!」
陳昂冷笑道:「徐長老這是要跟我討價還價不成?」
徐長老惶恐道:「不敢,不敢!」丐幫弟子見他卑躬屈膝的模樣,又想起喬峰的豪邁慷慨,都紛紛覺得不值。
陳昂這般做足了朝廷官員的樣子,談不上目中無人,卻也是盛氣凌人,卻惹惱了一個人,只見有人踏出一步,搖著摺扇道:「非也,非也!這降龍掌,你也練得,我也練得,又沒個說法,你看我這一招,是不是降龍掌啊!」
原來是包不同,他因為慕容家幾個綠林勢力,被陳昂連根拔起,正是焦頭爛額之時,也因此耽擱了下來,看到陳昂一身官服,忍不住冷嘲熱諷起來。
只見他哈哈大笑,猛地向前躍出,雙手奮力一掌,劈在那杏樹之上,將數圍的大樹,打得顫抖不已,簌簌的落下葉子,一樹枝葉竟然落了八層,掌力果然渾厚。
陳昂見了哈哈大笑起來,讓包不同好生疑惑,他譏諷道:「我這一掌,莫非撓到了你的癢處不成,你在笑什麼。」
「我在笑終於有辦法結案了!」陳昂冷冷一笑:「原來是慕容家的死剩種,既然你說你會降龍掌,那還等什麼,真兇就是你了!」
在場之人無不大驚失色,只聽聞朝廷辦案,時常顛倒黑白,指鹿為馬誣陷好人為真兇,沒想到這人如此不要臉,竟然無恥的這般自然,把是非黑白看的跟狗屁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