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昂騎著馬噠噠的順著小道,向西方走去,不過半刻的功夫,便來到一株道旁古木之下。清晨的露水比較重,古木下的青苔處,一點淺淺的濕痕極不起眼。
陳昂撇到這一點壓痕,忽然笑出聲來。
「那邊嵩山派的朋友,請不要藏了!丁勉,嵩山畢竟是名門正派,好歹沒有做出讓陳某失望的事情出來,你要是不出來,就別怪陳某動鏢了!」
陳昂的目光投向北邊的林子裡,眼神中頗有幾分玩味,手上一點銀芒跳動,一支飛燕鏢靈活的在他之間穿梭,似乎隨時都能脫手而出的樣子。
周圍只有樹枝被風吹的閃動的聲音,唰唰的很是悅耳,陳昂目光投向之處,一片平靜,就連雀兒在樹梢歌唱的聲音,也沒有分毫變化。
「丁勉,你這樣不免讓我有些失望!明明知道我不可能在詐你,卻進不敢進,退不敢退,你意欲何為啊?」陳昂朝樹林裡高喝一聲,手中飛燕鏢一閃即沒。
一點銀芒飛速掠過樹梢,消失的無影無蹤。
良久,一位嵩山弟子狼狽的從樹梢摔下,癱軟在地上,他的帽子中間,一枚銀鏢閃爍著寒芒,釘在圍起來的樹枝上,僅僅差半寸,就能釘在他腦袋上。
一隻大手橫空出現,接住了他帽子上的那支銀鏢。
一位矮矮胖胖的黃臉老兒,捻著銀鏢,不屑道:「精鋼打造,巧匠秘制,這一枚銀鏢材質奇異不說,手藝也很不俗,價值恐怕比數百枚黃金打制的金鏢更貴!」
「就算你有億萬家財,這樣的銀鏢,你又能隨身帶得了幾支?」
四周涌聚過來的嵩山弟子,聽了他的話,臉色頓時好了幾分。丁勉和陸柏並立在他身後,除此之外,九曲劍鍾鎮還帶著其他兩位太保,繞到了陳昂的後路。
陳昂粗略的數一數,這裡武功和費彬差不多的,至少有五六人,還有三人武功更在他之上,顯然是嵩山派的老一輩人物。光這一眼掃過去,陳昂就看到了白頭仙翁卜沉、禿鷹沙天江、錦毛獅高克新等嵩山中堅。
如果這些人死在這裡,恐怕嵩山就要從此一蹶不振了。
陳昂抬眼笑了笑,對於樂厚的話並不反駁,只是手中的長劍深深的插入了地下,劍鞘一挑,一枚彈珠大的石子,落到了半空。
長劍一揮,帶鞘直擊在石子上。
「噔!」的一聲輕響,那枚石子激射而出,只聽得一聲悽厲的風聲,樂厚便看見一點影子直衝他面門,急忙一震手上的鐵護手,護在自己臉前。
「當!」的一聲巨響,樂厚雙手被震得發麻,手腕重重的打在了自己的臉上,整個人直退三四步,狼狽的頂在身後的樹上。
他臉上青紫,雙手不住的顫抖著,手上的鐵護手,鑲上去了一顆彈珠大小的石子,看上去渾然天成。樂厚臉色慘變,忍不住張口一噴,吐出兩顆大白門牙。
「我的飛鏢珍貴,可地上的石子,則是俯身即可拾得,你們要是認為地上的石頭,沒有你們人多,那就儘管上來吧!」陳昂的嘴角露出一絲曬然。
在場的嵩山弟子無不面色慘變,緊張的拿著長劍,
護在自己胸前。
「哈哈!神醫說笑了!」一個渾厚的聲音朗聲道,嵩山弟子聽到了這個聲音,仿佛就像有了主心骨,眼神凌厲了起來。只聽後面傳來大隊人馬走動的聲音,陳昂看著面前忽然又鑽出數十位嵩山弟子,一個個提著雙手大盾。
他們小心的護住所有嵩山弟子,這樣的牛皮木盾,就連兩石的強弓,也穿透不了。又從身後掏出一把把的精緻弩箭,直指陳昂周身要害。
陳昂看都沒看他們一眼,只盯著從林中走出來的一個老者。
左冷禪負手而出,站在樂厚身前道:「神醫不要誤會,左某來此並沒有什麼惡意,只是想問上一聲,閣下干涉我們五嶽劍派的家事,是受誰支使?」
陳昂微微一笑,卻並不回答,反而輕笑一聲,「我曾聽聞,嵩山派在左掌門上位之前,不過是五嶽劍派中中流的門派,是左掌門鳳興夜寐,苦心瀝血,讓嵩山派走向輝煌,我雖然初入江湖,也曾聽聞嵩山劍派的鼎鼎大名。」
「更聽說,左掌門將嵩山派帶到這等聲名,是個了不起的人物。」
左冷禪聞言面露自衿之色,抱拳道:「都是江湖朋友抬愛!」
「可惜!」陳昂的嘴角露出一絲笑意,「這世界有太多的井底之蛙,他們讚譽之詞,往往誇大其實,危言聳聽。所以……」
陳昂聲音一頓,看著左冷禪,一字一句道:
「嵩山派現在就很了不起麼?」
看著左冷禪忽然陰沉的臉色,陳昂笑道:「左冷禪,你又很了不起嗎?或者你已經忘了一個道理。」
「什麼道理?」左冷禪冷笑問。
「燕雀安知鴻鵠之志的道理!」陳昂看著他,高聲誦讀道:「鳳凰高潔,非梧不棲。鴟得腐鼠,見鳳懼之。」
「左冷禪,你當之為寶物的五嶽派主之位,權力與名位,在我眼裡就是腐鼠而已。如今你慎慎懼之,搜刮心腸,為之千謀百慮,甚至甘淪為卑鄙小人的圖謀,也不過是一場笑話。」
「今日你來問我,與鴟問鳳凰,『安得我腐鼠』,豈不是一個道理?」
陳昂搖頭失笑,看向左冷禪的眼睛裡,只有遺憾和嘆息。
左冷禪低眉垂目,盯著眼前三尺的虛空處,語氣低沉緩緩道:「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哉!山野遊人,也明白我的志向嗎?」
「哈!」陳昂搖頭嘆息,他看著左冷禪一副寂寥,無人懂我的樣子,忍不住嗤笑一聲。
「鴻鵠之志?麾下有百十帶刀之士,前呼而後擁,左右呼喝不止,路人見之則避,江湖上的豪傑看見了,要起身抱拳,稱上一聲左掌門、左盟主,統領五嶽數千弟子,統管八千里綠林,與武當少林稱雄,果然是好威風,好霸氣啊!哈哈!」
陳昂指著他冷笑道,「我是否應該尊你一聲,銅鑼灣扛把子,左冷禪左掌門?」
雖然聽不懂陳昂在說什麼,但語氣中的譏諷之意,已經呼之欲出了,嵩山派的人眼中厲芒閃動,手上的劍都握的更緊一些。
「你道天無二日,地有九州,這四海之大,無邊無際,覺得這就是天地,又看見武林精彩,江湖爭鋒,便覺得這是你的天地。烏雀困於井中,也只有走地之能,蛟龍生於淺談,卻只得魚蝦之志,這本不怪你。」
「但左冷禪,ansh.c世上並非只有江湖這一個世界,也並非只有名利這份追求,我的道路,你豈能評論,又如何能懂?只希望你今日之後,能放寬眼量,勿做那鼠目寸光之徒。」
陳昂提起長劍,緩緩道。
左冷禪聽了這話,目光閃動,看著陳昂手裡的長劍,嘆息一聲道:「這是你的劍?果然不錯,不過可惜了!」
他嘆了一口氣,面上露出深深的惋惜之色,「這樣好的一把劍,這樣精彩的劍法,卻是一個瘋子!」
「就算你是一個瘋子,也應該有大好的前途,要怪就怪你為何在嵩山派面前,犯你這瘋病!」左冷禪微微一笑,提著長劍站在陳昂的對面,緩緩道:「既然我已經站在這裡,今日恐怕輪不到你當著鴻鵠,一飛九天了!」
「我倒是要看看,死去的燕雀,是否也敢嘰喳!」
話音未落,四周的嵩山弟子已經合身撲上,幾道凌厲的劍光飛速向陳昂斬來,將路上的的草木枝葉,撕成碎片,他們每一個人,都是江湖上數一數二的好手,齊力之下,即使是五嶽掌門一流,也要飲恨。
左冷禪的腰間暴起一道劍光,尖銳的氣勁撕碎了他身周的草木,劍光一盪,宛如半空中炸開的一道閃電,激射而出,直刺陳昂的心口。
數十道劍光進退有據,組成一道天羅地網,封鎖著陳昂躲閃的空間,幾位太保執劍撲上,凌厲的刺向陳昂要害,與左冷禪一起,組成絕殺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