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常月不曾多解釋，只是淡淡一笑，起身前去將買來的首飾收好。
可她越是如此，韓朔心裡就越是沒底。
看著杜常月的背影，更是下意識辯解：「我與她之間只見過幾面，當真不曾有過別的事。此事是父王當初一時衝動才定下的，不作數。」
可杜常月卻道：「世間男女之情，有的只需見一面便會認定了那人。」
轉身折返回去落座。
「世子與她見過幾面，說不定她早就已經對世子芳心暗許了，只是世子不知道而已。」
她仍是冷靜自持，所言更是令韓朔心慌。
杜常月慢悠悠道：「我是女子，至少能感覺到誰對我有敵意，世子信也好，不信也罷。今日我與世子說這些，也僅僅是想告訴世子，倘若董姑娘有意做側室，世子大可將人娶了。」
「她沒有了家人，眼下也唯有依靠王府了。」
對面的韓朔不可置信的盯著她。
震驚模樣，含著幾分氣憤。
杜常月又道：「母妃想抱孫子，可如今我這身子，多數是不可能生下子嗣了。我兩日我便想過，日後若是有合適的，只要世子滿意，娶兩房側室也無妨。」
「如今董姑娘正好來了，世子不如仔細想想此事。」
看著韓朔越發氣惱的眼神，杜常月卻是先垂眼避開。
莫名的心虛不安，她亦是頭一次感受到。
對面忽地傳來一聲低笑。
韓朔壓抑著怒火，字字句句說得清楚：「杜常月，我還真是低估你了。連娶側室這樣的話你也能說得出來，你到底能有多盼著我有別的女子？」
聲音不算大，可卻冷的出奇。
「子嗣……我早就與你說過，就算來日你我之間不會有子嗣，也無妨，我所求是你好好活著，你為何非要在意這等小事？」
杜常月彎了彎唇角，「母妃與父王在意子嗣。」
她嫁入王府這些日子，早就已經看出來李氏有多盼著能有個孫子。
可如今這局勢，她萬一真無法有孕，到時候鎮北王府就徹底絕後了。
她和韓朔不在乎，可有的是人在乎！
至少她做不到只顧著自己的想法。
朱唇輕啟，她輕聲道：「世子，你我不能只顧著自己。如今二弟投靠大雍，這府中就你一個子嗣了，父王與母妃即便是答應你我，日後不會有子嗣也不會多言，可二老心中定會有遺憾。」
「你不能、我也不能只顧著自己。」
垂下的手搭在膝上，指尖稍稍蜷起。
她自是察覺到對面看向她的目光灼熱到難以躲避。
「今日出府時，我便已經想過這些事了，你我都不能只想著自己。」
韓朔低笑連連，眉眼間儘是失望。
看著杜常月體貼大度的模樣，更是賭氣似的言道：「整個京城都知道，我韓朔娶了一位體貼大度的世子妃，如今看來還真是。世子妃果真是大度，連娶側室納妾這樣的事情，也能容忍。」
「自古以來多是妻子不願與他人共事一夫，你卻要將我推出去。」
「杜常月，你到底有沒有心？」
杜常月低垂著眼帘，一字不言。
片刻後，她才抬眼看他，「此事還需世子做主，不過子嗣一事，世子也需得多加考慮。母妃還在盼著抱孫子呢。」
「你——」
韓朔氣急，一時語塞，竟接不上話。
看著杜常月淡然模樣，氣的噌的一下站起，闊步朝著門口走去。
直到聽著腳步聲出了小院，杜常月才回頭看去。
確保沒能再看見韓朔的身影，她才慢慢靠在椅背上。
不得不承認，今日初次見到董竹怡的時候，她心下一時不免生出幾分酸澀。
可帶著青折與荷葉出去轉了一圈，又去了趟學堂，她如今卻也已經想明白了。
她要的是銀子、是權利，是能掌控自己命運的能力。
可這些日子卻被男女之情蒙住了雙眼。
少女之情，險些讓她與那些只會拈酸吃醋的女子一樣。
幸好，她及時醒悟。
抬手摁了摁太陽穴，聽見輕手輕腳的腳步聲，杜常月雙眸緊閉，淡淡道：「青折，今夜不必準備飯菜了，我今日不餓。明日一早你隨我前去客棧，將那些抄好的書送去學堂。」
但身後卻遲遲不曾傳來應聲。
她緩緩睜開眼，回頭看去。
卻見韓朔竟又出乎意料的折返回來。
仍是黑著一張臉，可眼神卻柔和許多。
杜常月錯愕道：「世子怎麼又……」
「又回來了，是嗎？」
韓朔走上前，看著此刻仰頭看他的那張臉，抬手捏了捏她的臉頰，「世子妃以為我還是那個只會衝動行事的世子嗎？」
說著手上故意用力，疼的杜常月倒抽了口氣。
他又忙鬆開手，捏著她的下頜抬起。
「你這張嘴，當真是比戰場上的利刃還要能傷人心。」
杜常月一臉茫然不解。
他這是怎麼了？
「你分明不願讓我娶側室，為何還要勸說我娶她？」
韓朔原本是要氣沖沖的出王府，可走到門口又突然反應過來。
至少這些日子他能感覺到，杜常月是在意他的，是男女之情的在意。
既然是在意，又怎麼可能會想與旁人共事一夫？
她甚至還說些讓他納妾的話。
他思來想去就只可能是她在違心的勸他。
回來一看，果真是見她柔軟脆弱的一面！
「常月，你不必如此識大體，子嗣一事有我在，父王母妃那邊也定然不會說。至於你所言的遺憾，這世間遺憾太多了，人人皆有，他二老有遺憾也無妨。」
「若實在不成，以後你我從宗族子嗣中過繼一個。你若想生，等北方戰停，到時候我帶你去遍尋名醫調養身子，定然能養好。」
他彎下腰，傾身靠近。
看著杜常月眼神躲閃的模樣，韓朔強勢道：「本世子發誓不會納妾，不會娶側室，此事絕不會變。往後你也不准再想著給我娶側室納妾的事情了，我韓朔此生只有你一人。」
「如違此誓，就叫我不得善終，餘生不得片刻安——」
話沒說完就被杜常月抬手捂住嘴。
杜常月忙道：「世子不必發誓，我、我信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