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渴

  清晨。

  清冷的露水濕透了衣衫。

  朱莉在睡夢之中醒來,刺目三竿的陽光晃得她一陣眩暈。

  適應了一下這份明亮,擺脫了半夢的狀態。眼看著穀雨還在沉睡,一臉疲憊,她便能猜到,對方在自己睡沉後,一定守夜很久。

  於是她放輕了腳步,避免吵醒穀雨,給篝火的殘燼加了一些乾柴,然後開始在周圍的樹葉上尋找能夠補充能量的食物。

  快到中午的時候,穀雨才抹著眼屎醒來。

  幾個小時的睡眠,讓他恢復了體力,更重要的是冷靜的腦力。

  昨夜的慌亂和緊張完全消失不見,穀雨的眼神之中,又恢復了以往的自信。

  朱莉沒有找到太多昆蟲,數量很少,但總不至於餓死。

  穀雨一醒來,就吃到了頂級模特精品烤制的半焦蟲串,忍著焦苦,連贊好吃。

  朱莉~應該信以為真了,從眼神來看。

  響晴的太陽,在午餐之後,就讓倆人嗓子裡火一般的冒著煙,刺痛難受。

  然而他們身邊,只剩下不到半瓶紅酒,這是他們最後的水源。

  倆人把最後的這點紅酒喝掉,緩解了嗓子的干癢,然後開始繼續趕路。

  此時此刻,他們倆已經不苛求回到海岸線,只希望找到一處水源,能讓他們生存下去。

  至於搜救隊的到來是否能發現他們,穀雨也在夜裡想過了應對方法。

  那就是在建造避身所的周圍,把樹枝清乾淨,然後綁上越多越好的火把。

  這樣,別說是夜裡,就是白天,搜救隊的無人機也能俯瞰到。

  穀雨認為這不是問題,自信滿滿,但他的潛意識裡可能才知道,這僅僅是他對環境的妥協。

  妥協不是懦弱,因為那本就是人這種生物,在進化之中獲得的,不同於低等動物的生存智慧。

  不包含智慧的妥協,才是懦弱。

  一路上,朱莉就像是個小鳥雀,眼明手快的將發現的蝸牛昆蟲收集到闊葉包內,以備晚餐之用。

  穀雨則是不斷告誡自己,忘記海岸線,忘記那片柔軟的沙灘,將注意力完全放在尋找水源上。

  水,往低處走,所以穀雨一路上,都在尋找那種山包間的凹陷處,尋找個可能存在於某一處的水源。

  至於回頭找昨日的水源,他們在一開始就嘗試過了。

  一如尋找海岸線,你以為存在的,卻永遠也找不到。

  所以,穀雨才在趕路兩個小時後,將尋找新的水源,作為今日裡最大的目標工作。

  這很重要,因為倆人的嘴唇都已經開始乾裂泛白,再不補充水分,他們可能無法再堅持一個這樣響晴的大熱天。

  倆人走到下午三四點鐘左右,已經被這叢林內的悶熱蒸得汗流浹背,今天這太陽也不知怎了,分外毒辣,而且林子裡沒有一絲風。

  走著,朱莉叫住了穀雨,對著旁邊一小叢灌木指了指。

  每一次,朱莉要去小解的時候,都會這樣做。

  於是穀雨停下來,背對著灌木叢站定等待。

  朱莉剛走兩步,穀雨似乎想起了什麼,急忙回頭道:

  「慢著,等一下,把這個拿著。」

  朱莉看著穀雨用手遞過來的紅酒瓶子,一臉莫名其妙。

  「嗯~~~幹嘛?」

  穀雨指了指瓶子,說道:

  「別浪費,用瓶子把尿接著,趁新鮮直接喝了,咱們這麼出汗,必須補充水分,否則脫水到一定程度,就是找到水源,都沒用了。」

  尿液在流落荒野缺水的情況下,可以救命,但不能依賴,同時必須新鮮喝。

  很顯然,朱莉在這一刻有過思想鬥爭。

  但是,這種糾結很短暫,她就果斷的接過紅酒瓶子,去到灌木叢後。

  這是一個能夠理智面對現實的女人,如果不是十幾歲出道做了模特明星,被一群人圍繞著保護著,相信她在其它行業里,也一定能夠獲得成功。

  因為,時間就是一切,而不糾結的人,總是有著更多的時間。

  不大一會後,穀雨看到朱莉手拎著空酒瓶走了出來。

  沒錯,酒瓶是空的,但是朱莉的手卻是濕漉漉的。

  穀雨知道,這個女人已經把自己排出的體液,大半重新輸送回了腸胃,而她不希望被別人看到這一幕,所以自己在灌木叢後,把這一切做完。

  看到她緊要的牙關,就能知道,這個女人現在內心裡忍受著怎麼的噁心。

  穀雨在朱莉的手裡拿過來空酒瓶,隨手拽了一片闊葉包裹了瓶口,重新放回了背包。

  然後順手把一顆形狀很奇怪的青草尖葉摘下來,遞給朱莉,說道:

  「這個叫黃瓜香,含在嘴裡,比口香糖還舒服。」

  朱莉眼圈裡憋著眼淚,結果嫩葉含在嘴裡,立即感受到那股很像青瓜的香氣,腸胃的翻滾終算減輕了一些。

  「謝謝你!」

  穀雨擺了擺手,張嘴指了指自己舌頭上的黃瓜香,又指了指自己手裡的空瓶,朱莉心裡的一點尷尬蕩然無存,因為穀雨也做了同樣的事情。

  會心一笑,倆人繼續上路。

  如果事情有變壞的可能,不管這種可能性有多小,它總會發生。

  比如水源。

  海灘是倆人的目標時,他們回不去海灘,水源成為目標時,便找不到了水源。

  暮色黃昏,倆人已經筋疲力盡。

  為了安全起見,穀雨在太陽落山之際選擇停了下來。

  背靠著一棵大樹,在前面燃起了兩隊篝火。

  朱莉用舌頭舔著乾裂的嘴唇,然而同樣乾澀的舌頭,絲毫不能滋潤哪怕一絲絲嘴唇的裂痛。

  她打開闊葉,裡面裝著路上收集的昆蟲,準備用草梗串串,卻被穀雨阻止。

  「我們不能吃這些東西了,吸收這些高蛋白,需要消耗體內大量的水份,我們現在承受不了這種損耗。」

  說著,穀雨身體有些搖晃的扶著樹杆站起來,在周圍走了一圈,摞回了不少的野菜嫩葉。

  「咱們今天只能吃這個,雖然這些東西熱量很少,但卻能補充一點點水分和大量維生素。」

  苦澀略帶清香的蒲公英,薺菜,金銀花,在嘴裡咀嚼,朱莉學著穀雨,把嚼碎的野菜用舌尖推到嘴唇上,滋潤乾裂的嘴唇。

  然而,野菜里的這點水分,對倆人現在缺水的身體來說,根本就是杯水車薪。

  朱莉斜靠在大樹根部,目光有些呆滯。

  「穀雨,我們是不是要死在這裡了?」

  穀雨笑了笑,但卻牽動了嘴唇的傷痕,疼的一呲牙,道:

  「別胡思亂想,再過一會,就有水喝了,別急,總是死不了的。」

  朱莉看著穀雨,笑得有點苦,低聲道:

  「謝謝你,這個時候還有心情安慰我。」

  她很清楚,這只能是穀雨的安慰,因為這是個晴天,不會下雨,那麼自然不會憑空出現淡水給他們解渴。

  穀雨沒解釋什麼,讓朱莉閉上眼睛休息,他自己也靠在樹杆上閉目養神。

  太陽完全沉入了地平線,秋天的清冷再次降臨叢林之間。

  穀雨起身,給篝火填了填柴,然後在周圍轉了一圈。

  大約又等了半個小時左右,他叫醒了睡沉的朱莉:

  「朱莉,起來,我們去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