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惟賢!」
妮蘭無助地吶喊著,卻最終被攔在了男宿舍的門外。她眼睜睜看著乾惟賢奔跑的身影消失在黑暗裡。
妮蘭猜得到,那些麻煩再次找上了乾惟賢。那麼多日子,她也明白了軍隊裡的風氣並沒有想像中那樣好。只是妮蘭是一個很無力的人,她明白乾惟賢的背景和她一樣普通,掀起更大波瀾只會讓自己的以後更不好過。
妮蘭害怕乾惟賢這一去,便不知何時能出來了。她流下了不爭氣的眼淚,她開始後悔在健身房裡曾莽撞地駁斥那些老兵,在熟悉這裡的環境後妮蘭才發現這裡的每個人都懷著那謹慎的敵意。她要被迫向自己的前輩出借日用品,上繳零用錢,當她試圖反抗時迎來的卻是更大的暴力。妮蘭發現自己什麼都做不到,改變不了任何現狀,她只能逆來順受,默默地等待著時間把她變成一個在別人眼裡也是那樣冷漠的一個前輩。
妮蘭認為自己害了乾惟賢,讓他被麻煩不斷地盯上。妮蘭自責於自己的無能,咒罵著自己的膽小,但她望向乾惟賢的背影時,眼中仍閃著憧憬的光,那孑然一身卻向不公奮勇抗爭的人,是那樣耀眼,耀眼地讓妮蘭無地自容。
妮蘭咬著牙跪坐在地上,祈禱著乾惟賢能安全回來。
那老兵的臥室大門被突兀地打開,那小桌子旁圍坐著的三人此刻正喝著啤酒打著撲克。桌子上凌亂地碼著不知從哪收來的零錢,克朗像堆疊的積木一樣圍成一個又一個怪異的形狀。
那突如其來的異響驚動了他們一齊回過頭,方才沉浸在牌九中的歡樂瞬間變成了盛怒。
「你他媽的!」那為首的老兵立馬站起了身,大腿蹭翻了身前的小桌,一臉惡相地走到乾惟賢跟前,吐出了還在肺里打轉的煙圈。
「想死是吧?」那老兵伸出手就要去抓乾惟賢的衣領,不曾想卻反而被對方抓住了手腕。
乾惟賢冷冷地說道:「為什麼,為什麼你們要一而再再而三地破壞我的生活,你們到底想要什麼?」
「鬆手。」那老兵沒有回答乾惟賢的問題,只是憤怒地命令道。
「告訴我,你們有的還不夠嗎?你們一定要這樣子,要我變成你們的狗才滿意嗎?」
「老子叫你鬆手!」那老兵怒吼道。
可乾惟賢的手卻掐地更緊了,那久經錘鍊的肉體已經比對方強壯太多。老兵的臉色青了下來,他吃著痛卻不敢表現出弱勢。
「為什麼,我都搬了出去,我都把自己迴避在你們的視線外,你們還不放過我。你們到底想怎麼樣,你們為什麼要拆了我的家?!」乾惟賢再也無法控制心中的怒火,那一聲聲詢問變得一次比一次激烈。
「那是你他媽活該!」老兵咬牙切齒道,「你早點認輸,早點給我跪下當狗,就不用受那麼多苦...我們,我們可是你的前輩,你要尊重...」
老兵的骨頭在乾惟賢的手中被壓制地咔噠作響,那些傲慢的話從一個吃痛的人嘴裡說出卻顯得那麼格格不入。
「誰來定義,誰來償還?你們算什麼前輩,你們拿什麼讓我尊重,你們只是活在爛泥里的蛆蟲,做著永遠無法達到高枝的美夢。你們欺負弱者,只是因為你們爛得不能再爛,你們嫉妒所有有朝一日會踩在你們頭上的人。你們是這個軍營的蛀蟲,你們只會禍害這裡的新生血液!」乾惟賢大聲斥責著,卻未曾注意身旁的兩人已經慢慢逼近,轉瞬之間,自己的腹部便挨了一拳。
乾惟賢措不及防中也本能地鬆開了抓著對方的手,抬起胳膊護向自己,可另一個人已經伸出手去抓住了乾惟賢的頭髮。
「你很會說嗎?」左邊的老兵將乾惟賢的頭狠狠地撞在了牆上,同時踢向他的膝蓋。
乾惟賢重心不穩瞬間跪倒下來,眼冒金星的他只聽到耳邊不斷響著他們辱罵的聲音與朝他身上襲來無情毆打。
「嘰里呱啦,說得大義凜然的樣子。吵死個人,你有能耐你就爬上去,讓我給你舔鞋子!但你只是個廢物,再混多久也是!」
一個帶著火星的菸頭被按進了乾惟賢的額頭,灼熱的痛覺讓乾惟賢痛苦地嚎了出來。
「知道痛?知道痛還敢來!狂的沒邊呀你,天王老子頭上撒野,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什麼軍官呢?跑我們地盤來裝大爺,到頭來還是只是個軟蛋!」
「你逞什麼能?你的小女朋友沒地方和你睡了讓你急了,把她帶我們這啊,我們這床位夠啊哈哈哈哈哈哈哈!」那老兵大笑著,卻發現自己的衣領不知何時攀上了一隻手。
乾惟賢半睜著眼,抬起那滿是鮮血的臉,惡狠狠地看向對方。
「給我閉上你的臭嘴!」
「你...」那老兵先是一凜,隨後表情瞬間變成了憤怒的樣子,「認清你的地位!」於是抬手又是一巴掌扇去。
乾惟賢的臉上印出了一個紅腫的深痕,可他卻未鬆開自己的手,那半跪在地上的新兵不知何時從角落摸索到了一根棍子,下意識地便抄了起來狠狠地往對手頭上砸去。
那是一根斷掉的床欄,不知為何被這幫老兵折騰壞了隨意丟棄在了角落,鐵質的棍棒發出一聲悶響,那被擊中頭部的老兵幾乎下一秒便向後栽倒了過去。
那於頭領老兵身旁的兩人隨之大驚,下一秒便上前來要奪過乾惟賢的武器,可乾惟賢已經顧不上那麼多了,他失去了所有的理智,他血紅的雙眼裡只有仇敵的影子。
乾惟賢轉過鐵棍,把斷掉的截面拼盡全力往來人的胸口刺去。
「噗呲——」
那想要搶奪乾惟賢手中利器的老兵在瞬間便被手握鐵棍的乾惟賢捅了個滿懷,殷紅的鮮血從他的胸口湧出,他不可置信地向後退去,看著手中那止不住的血,張大著嘴慢慢倒在了地上。
「殺...殺人了!」那最後一名老兵見勢不妙,立刻反應過來大喊,扶住門框便想往外走,可剛邁出一步他便跌倒了下去,乾惟賢已經抓住了他的腳踝,那如同蟹鉗一樣死死掐著他腿部的手正奮力地將他往回拖。
倒在地上的老兵一瞬間涕淚橫流,他拼命地抓撓著地板想要擺脫乾惟賢的控制,卻看見大門離自己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直到他徹底被拖進宿舍,那大門被重重地關閉,他才發出了絕望的哭喊,第一聲來自他的求饒,第二聲來自他的慘叫。
當管理層聞訊趕來,打開了那老兵宿舍的門時,只看見了三個倒在血泊中的人和坐在地上一臉木然的乾惟賢。
「急救班,急救班!還有,快去通知武陶少校!」
妮蘭站在走廊旁,在圍觀的人群中擠出腦袋,卻看見特勤員抬著三個士兵匆匆而過,以及被手銬銬住的,在眾多士兵保護下前進的乾惟賢。
乾惟賢那無光的雙眼麻木地看著前方,他走得很慢,也對那圍看著他的人群沒有任何反應,直到妮蘭喊出了他的名字。
「乾惟賢!」
乾惟賢回過頭,對視上妮蘭的雙眼,那久違的恍然瞬間令乾惟賢意識到了自己的不堪,他在混亂中意識到了自己做了什麼,他瞬間別過頭去,將自己的臉埋在了陰影中。
「別看我...別看我...」
乾惟賢祈求著,他加快了腳步。
...
乾惟賢坐在自己簡陋的床邊看著面前的鐵欄杆,他從未想到自己會以這樣的身份來到這裡。
乾惟賢認為自己會是一個光榮的士兵,可現在他卻成了一個沒有前途的罪犯。
「什麼都沒了,未來,榮耀,夢想...」他咬緊了牙,憤恨地用頭撞向牆面,「都是他們害的!」
獄警告訴乾惟賢,關於他的審判馬上就會下達,可乾惟賢寧願自己從沒聽到,那會到來的期限時刻折磨著乾惟賢。
可乾惟賢已經聽到了那迫近的腳步聲,那皮靴踩地的聲音在乾惟賢的腦海中是那麼熟悉。
乾惟賢轉過頭,鐵欄外已經站了一個人,那一身筆挺的軍裝與堅毅的模樣他不會認錯,武陶。
曾帶著還是新兵的乾惟賢遊覽幻獸基地並給他給予厚望的長官如今卻是要審判自己的人,多麼諷刺。
乾惟賢的臉黯淡下來,他不願意去面對,他無法開口。
可武陶只是站在那,聲音一如既往地平靜:「那三名士兵經過搶救並無大礙。」
乾惟賢看向武陶,心卻似乎被什麼東西刺痛了一下。
「哦...」他平淡地回應著。
「他們出院後,我會取消他們的士兵身份,革職罷免。」
武陶的這番話卻令乾惟賢猝不及防,他的身體震了一下,難以置信地抬起頭說:「你說什麼?」
「字面意思。由於他們長期存在的霸凌行為,根據多方舉報以及現有的證據,他們將被給予革職的處分,從今往後,不再錄用。」
武陶看著乾惟賢,可那想像中釋然的表情卻沒有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