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狡狐

  「咚咚咚——」

  叩擊窗戶的聲音將陸遠從煎熬的睡夢中喚醒,遮蓋著礦車的布袋被拉開,琰站在側窗下,眼神卻透露著不安。

  陸遠搖下車窗,他還沒從那痛苦中緩過神。

  「水已經買好了,工人要裝車。」琰的語氣相當急促。

  陸遠忙將駕駛室後方的艙門打開。貨廂里的幾十噸獸骨還未找到買家,貿然打開後艙只會引起周邊人的恐慌與議論。因此,駕駛室後邊梅心三人經常坐的的那節小空艙是最適合放這十餘桶水的地方。

  「只是一會要委屈一下他們了。」陸遠正想著,誰知琰已經從開啟的車門處爬上了駕駛室。

  「怎麼了,琰,怎麼這麼急?」

  身後的工人陸陸續續地將水桶搬進艙內,又聚散開走遠了。

  琰關上車門,待周圍的人走遠後,才從懷裡抽出一張便條,遞到陸遠的面前。

  「什麼...帶上貨,來金沙紅狐堡。這是誰寫的?」陸遠看著便簽上的字,驚訝地問道。

  「我剛在一個小巷子前面看到梅心被帶了進去,回過頭的時候,兜里就被塞進了這樣一張紙。」琰冷聲說道。

  「紅狐...梅心被綁架了?紅狐幫的人!」

  琰點了點頭道:「恐怕不只梅心,段老爺子和毛生也一併被綁走了。紅狐幫的勢力比我想像的還要大...灰狼幫就是他們手下的分支。看來,有跑走的殘黨泄露了我們的行蹤。」

  「那效率也太快了!」

  「他們或許不知道我們,但一定知道梅心。調動幾個巷子的人力找一個顯眼的女人還是相當便捷的。」

  「梅心...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我問了賣水的老闆,紅狐幫的主要領地在金沙的南面郊區,紅狐堡...」

  琰啟動了礦車的引擎。

  「琰,怎麼了?」陸遠看到琰說了一半,又焦急地啟動了礦車,忙問道。

  「時間緊迫,陸遠,系好安全帶。」

  ...

  段康安和毛生兩人的雙手被麻繩捆在了一塊,一根粗大的鐵鏈從他們的小腿處向上延伸,扣栓在中心的承重柱上。

  那承重柱足有三人合抱之寬,上支著巨大的傘狀鋼樑,十六根龍骨圍成一扇半圓形的穹頂。穹頂之下則是平整的岩土場地,整片場館都用來堆放各種來路不明的貨箱。

  場館裡黑壓壓擠滿了人,他們或坐在堆高的貨箱上,或倚靠在牆邊,嘰嘰喳喳吵嚷著。

  這些人無一例外都來自一個組織——紅狐幫。紋在後脖的狐狸頭是他們最醒目的標誌。

  段康安的嘴角流著血發著紫,一隻眼睛也紅腫得無法睜開。毛生的情況也沒好到哪裡去,汩汩的鮮血直從天靈蓋流淌到面門上,他無力地低著頭,任由著前面的混混們羞辱著。

  「媽的!」那紅狐幫嘍囉一腳踹在了段康安的肚子上。

  「唔——」段康安閉著口,強忍著嘴裡的血沫衝出來。

  「剛才不是很能打嗎?死瘸子,媽了個巴子,把我胳膊劃了一刀。」嘍囉走上前,抓起段康安灰白的頭髮,盯著他那張腫得已經開不了口的臉,狠狠吐了一口唾沫在他臉上,「狗屁玩意,還挺耐揍,老不死的,怎麼沒把你另一隻腿打折?」

  「好了好了,你別真把他玩死了。」旁邊的另一個嘍囉走上前,笑著拍了拍他的肩。

  「呸!」誰知那嘍囉卻並不買帳,「受傷的是老子不是你,媽的這條假腿踹起人來還真疼!我今天就給他卸了!」

  「夠了!」一個紅衣壯漢上來按住了那嘍囉,「被傷的不止你一個。」那壯漢指了指一旁低著頭的毛生,「抓這畜生可也傷了我們不少弟兄,最重的那個手都被打折了,要泄憤也輪不到你!把人玩死了,大哥找你算帳,你就是那個被綁在上面的!」

  那嘍囉看到身後的紅衣壯漢來攔,立馬便泄了氣,剛要伸出去的手也縮了回來,臉色瞬間從惱怒變成了諂媚。

  「是是——六爺您那邊傷得也厲害,這畜生確實更不好抓。」

  「哼,沒想到這人看著一副草包樣,力氣卻這麼大。」那叫六爺的漢子鼻子裡長出一口氣,抱著胳膊一臉慍色。

  「那是,要不是六爺您出馬,這畜生不定就逃掉了!」那嘍囉繼續舔著一副笑臉道。

  「好了,恭維話就不必了,一會估計三爺就帶人來了,給我放端正點——」

  六爺正說著,場館外的大門便兀地開了。

  「三爺來了!」

  「三爺回來了!」

  六爺與身旁的小嘍囉紛紛轉過身去,看清光亮處的來人,忙退到了邊上。本是喧鬧雜亂的場館也立刻安靜了下來,無序的人群紛紛向周邊排開,為中間讓出了一條過道。

  那三爺在眾人的目光中慢慢走進場館,身後跟著的十餘個小弟繞成一圈,好似圍著什麼。

  「那人是...」

  「我去,真的抓到了!」

  「三爺厲害呀!」

  「我沒看錯吧,真是她!」

  那十餘號人此刻卻顯得異常緊張,圍著中間那位的步子是不敢快也不敢慢,不敢太遠又不敢太近,生怕出了什麼意外。

  直到他們將其圍送至正中,直距那拴著段康安與毛生的柱子不到五步時,眾人方才停下。

  三爺轉過身,揮了揮手,那圍成一圈的小弟們如釋重負般向外散開,邊上的幫眾急著伸長脖子朝里望去,想一睹對方真容。

  「錯不了,就是她!」

  「真是她!戴著面罩我也認得她,我的手指就是她砍掉的!」

  整片場地瞬間沸騰起來,嘰嘰喳喳亂作一團。

  那戴著黃色面罩,眼神凶戾地站在正中的女人正是梅心。

  不同於被擄來的段康安與毛生,梅心的手腳並未受到束縛,甚至連武器也未被收走。

  三爺並不敢說出去,他沒有本事壓制住梅心,也不敢真把她逼急了和她正面交鋒,準確的說,他是「請」她來的,若非他得到消息,六爺提前抓住了段康安和毛生,自己可能真的沒法把梅心帶回來。

  「吵死了。」梅心站在大廳中央,不耐煩地用手撓了撓耳朵,手裡的雙頭刀已經握緊了,「我那兩個不中用的人呢?」

  三爺聽罷,轉過身去,露出了身後那被綁在石柱上的兩人。

  梅心的眉頭皺得死死的。

  「按你說的,我來了,放人。」

  三爺看著梅心蓄勢待發的樣子,卻不慌不忙,梅心此刻進了紅狐堡,已是羊入虎口,縱使她再強,也斷不能從這百人之眾的手裡逃脫。

  「梅姑娘,我可沒答應過你要放人。我只說,你不來,他們就死,你來了,他們興許能保住一條命。」

  「我叫你放人。」梅心一字一句地說。

  「你現在可沒資格和我談條件。」三爺顯得自信又狂妄,在這烏泱泱的幫眾面前,他不能落了風頭。

  「三畜生,你還不配跟我說話,這裡什麼時候輪到你做主了?叫你們大畜生出來。」

  三爺聽罷,登時額頭青筋暴起,梅心一句話便戳到了他痛處,他怒道:「哼,你最好搞清楚情況,現在這是誰的場子!梅心,你識相點就給我大哥磕頭認錯,乖乖回去。我也好保你手腳健全!」

  「你保我?你也配!老娘砸過的場子比你殺過的人都多,紅狐幫算什麼狗屁?我早晚把你們那大畜生閹了!」梅心怒罵道。

  「放肆!」人群中突然傳出一聲大喝,一名外表精幹的長臉男子從中走了出來,他手持著長刀,快步走到梅心面前,用刀尖挑起梅心的下巴,冷著臉說道:「你再罵一句大哥,我立刻就把你頭砍下來!」

  「老五——」三爺見狀,剛想伸手去勸,只見得眼前突然血涌如泉,一隻斷手握著刀筆直飛向上空。

  接著便是老五痛苦的慘叫聲。

  「啊——啊——我的手!」老五痛苦地在地上痙攣著,方才橫著的手臂只剩下了一道切面,血止不住從斷面往外溢。

  再看向梅心,眼角旁卻是沾了兩滴鮮血,手裡的雙頭刀不知何時已經出鞘,刀頭染著的殷紅滴滴答答地往下掉。

  「你算什麼東西,我見過你?」梅心低著眼嘲弄道,又是一腳把老五往前踢飛了三四米,「長得和個猴一樣,看著就噁心。」

  三爺瞬間變得不淡定了,在他的場子傷了他的幹部,這要是傳出去,自己的老三還怎麼當,大哥的面子往哪掛?

  「梅心,你敬酒不吃吃罰酒!」三爺說著便從腰間抽出一個握把模樣的小金屬塊,放在掌心一捏,瞬間便彈出一節長鞭。那長鞭身粗尾細,遍布倒刺,若是擊中敵人,瞬時便能讓對方血肉模糊。

  「三爺!三爺!」

  身後的幫眾瞬間吶喊起來。

  「一幫豬。」梅心不屑道,又看向三爺,「憋不住了?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