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整天的跋涉後,陸遠一行人再次回到了那個火山遍布水底的那塊明亮之地,巨燈菇出現的痕跡意味著安全,他們從幻獸的駕駛艙中爬下,久違地鬆了一口氣。
乾惟賢並沒有離開利維坦,它徑直走向了那片噴涌著水花的池塘,朝著岩壁上行而去。
如他所說,在場的幻獸中只有利維坦擁有這樣的攀爬能力,而其他人若是另尋出路就又是一場未知的冒險。
等待乾惟賢的返回是最好的選擇。
利維坦的身軀在眾人的視線中一點一點向上,它的觸手雖然斷裂了大半,但四肢依舊矯健,背光的石壁很快淹沒了它的身形,它孤獨地消失在了黑暗裡。
「哎,有時候,我覺得,乾惟賢也怪可憐的。」清江嘆了口氣。
「我覺得,我可能有點對他太苛責了。」妮蘭應和道。
「此話怎講?」
妮蘭搖搖頭,「沒什麼,總之——我們終於回到這裡了,不論是平原上的那個怪物,還是洞穴里那些紫色的石頭,都過去了。在這裡,至少我們能安穩度過很多時間,救援隊抵達前,我們可以撐很久。」
陸遠已經起身,走向了不遠處隆起的一個小土包,巨燈菇順著裂口向上生長,鮮嫩的新菌子就在眼前。
「我們也要照顧好自己,先收集一下食物吧。」
「菌菇...好像烤著吃也不錯呢。」清江湊上來,腦子裡卻回憶著之前的烤肉,「要是回來的路上再宰一隻呆草駝就好了。」
「我去附近找找有沒有什麼吃的!」妮蘭在遠處吶喊道。
「注意安全!」清江應著聲。
陸遠小心地用軍刀割下一片又一片菌菇,確保所拿走的部分不會太老太硬,在收集了滿滿一大捧後,他才注意到清江只是蹲在地上,並且一無所獲。
「你在做什麼嘛?」陸遠把菌子裝進背包的隔層,低下頭去詢問。
可誰知清江卻是一臉不滿的樣子,拿著木棍往地上戳著窟窿。
「你知道,我們現在是男女朋友關係,對嗎?」
陸遠愣了愣:「對...對啊。」
清江繼續彆扭著:「可現在,就只剩我們倆了,你還在那裡一個勁地找吃的。」
「可是,這是今天的飯...」
清江瞪了陸遠一眼:「你不要裝傻子。」
陸遠吞了吞口水,說出一句「好吧」,隨後慢慢蹲下了身子,在他臉要湊近的那一刻,卻突然聽到清江壞笑著喊出一句:「中計了!」
陸遠猛然睜大的瞳孔中,清江手裡的木棍突然揚了起來,往陸遠的臉上抹去。
褐色的泥巴打成了一個圈把陸遠的臉弄得一塌糊塗,他向後跌坐過去,一臉懵地看著清江在他面前狂笑。
「哈哈哈哈!逗你玩的,我怎麼可能什麼都沒幹!」
陸遠有些迷茫地抹著自己的臉,手邊的泥巴在嘴角處留下刮痕,陸遠的舌尖卻品嘗到一絲鹹味。
「嗯?」
「注意到啦?」清江托著下巴笑。
「這是...」陸遠盯著清江手裡的木棍,那褐色的泥土並不是清江胡亂塗抹上去的,而是有意取之。
「我剛剛在你腳下看到了一些亮晶晶的東西,低下頭觀察的時候,卻發現草地里有很多奇怪的氣孔,這裡面塞著很多沉積的礦物。所以我想,有礦物,肯定就會有鹽吧,所以我拿了一些濕泥巴在裡面攪和,讓它們溶解在裡面。雖然不知道會不會中毒,但是我想...我什麼玩意沒吃過呢?不過嘛,先讓我的小男友嘗嘗,也能替我擋一刀,不過可惜,感覺效果還不錯。」
「的確,有股鹹味...」
「太好了!」清江臉上洋溢出幸福,「終於有調味料了,能正正經經吃上一頓熟食了!」
「可是,這點不夠吧...我們接下來又要怎麼提取出裡面的鹽呢?」陸遠問道。
「很簡單啊,把濕泥巴放進水裡,再蒸發乾就好了,泥巴會在底下先沉下去,鹽會在水幹掉後露在泥巴上。」
「好主意!我去生火!」
「不!」誰知清江卻把陸遠又拽了回來,「你去挖泥巴,我去生火。」
「為什麼?」
清江伸出她那滿是泥垢的雙手,不悅地說道:「我不想我的手上結成泥巴塊。」
...
另一邊,妮蘭也在巨燈菇林中穿行著。她之所以提出一個人走,也是為了散心,人多的時候自己的情緒無法得以宣洩,只有在這種環境裡,妮蘭才能把自己的思緒全部吐露出來。
「哎,乾惟賢。」
妮蘭搖了搖頭,她知道自己是關心乾惟賢的,她擔憂著他,卻同時害怕著他。他許諾的改變令妮蘭抱著期許,可那幸福的終點似乎遙遙無期,她對他的疏遠與隔閡與日俱增,她只希望乾惟賢能好好生活。
「就這樣吧,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這是我最後的祝福了。」
妮蘭嘆了一口氣,一股腦地蹲坐在了地上,卻看到了眼前盛開的粉紫色小花。
「真美...我從沒見過野生的花朵。」妮蘭伸出手去,可發現那朵花無論如何也無法拔起來。
「或許...我不該傷害你,是啊,只是看著就好了。索取的同時,我拿走的是你的生命。」妮蘭感慨著,眼前的小花卻被驚動似得搖擺起來。
「花朵,在變高?這是我的錯覺嗎?」
妮蘭愣著神,她很快便發現升高的不是花朵,而是眼前的土地,土層在妮蘭小腿處裂開,並且緩緩地上浮,妮蘭的動作與話語驚動了什麼東西,伴隨著沙土的傾瀉而下,一個方圓型的大腦袋眯縫著眼睛出現在了妮蘭面前。
「嗚哇哇哇哇——」妮蘭大叫著向後爬去,眼前這個龐然大物卻沒有攻擊的意思,它呆頭呆腦地停在原地,似乎在觀察著眼前的生物,它的瞳孔在小小的眼眶裡打轉,隨著妮蘭位置的變化而變化。
這個憨貨和妮蘭就這樣兩兩對視著,妮蘭看著眼前這個土怪,不覺得頭上長了一叢花的模樣十分可笑,竟然捧著腹部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哈哈哈,你是什麼呀,好奇怪!」
那生物沒有回應,仍是這樣傻愣愣地看著,它似乎等待著妮蘭對打擾自己的休眠作出解釋,又或許只是單純的遲緩。
可妮蘭卻想到了另一層意思。
「你難道,想讓我幫忙清理你頭上的雜草?可以哦!」
妮蘭不由分說地走了上去,它小心翼翼地繞到那生物的背後,伸出手就往它背部和頭部的那些個花草身上拔。
可那些植物似乎扎了很深的根,妮蘭使著勁,那些東西仍然頑強地不為所動。
「咦——」妮蘭再次加大力量,可這下卻讓底下的生物嚎叫了起來,它發出痛苦的呻吟聲,伴隨著妮蘭手中一瞬間的脫力,一叢植物的根莖破開了它的表皮連帶著血液被拔了下來。
妮蘭看著手裡血淋淋的作物,很快意識到自己犯了錯,那生物的背後早已禿了一塊,它的反應也在此刻達到了最敏銳的瞬間,那身軀向下沉去,驚慌地挖著洞穴企圖逃跑。
「對不起啊,我不知道這個是長在你身上的!」
可妮蘭的道歉並不能阻止對方的逃跑,那個生物把臉再次埋進了土裡,再次只露出一叢小花留在了地表。
妮蘭看向手裡的植物,發現那粗大的根莖如同土豆一般似乎是可以食用的。
「長在生物的背上,一定吃了很多營養吧,正好要找吃的來著,回去給陸遠他們問問吧。」
妮蘭向著二人的所在再次走去,等到接近那個水池時,卻發現陸遠早已生起了火,池塘邊是碼成一堆的菌子串,而妮蘭提著那個帶血的植物,默默走到了陸遠的身邊。
「正好啊,我們提煉出了鹽,準備烤菌菇吃,你要試試嗎?」
妮蘭有些不好意思地點點頭,卻看見清江從側邊走了過來。
「這是什麼,吸血植物?」清江一把拿過被妮蘭藏在身後的作物,顯得有些疑惑。
「這是...我找的吃的。」妮蘭顯得有些尷尬,她不確定這算不算食物。
「真神奇。」沒成想清江居然露出了好奇的表情,她把那顆帶著血的作物丟到了陸遠面前,邊吩咐著,「這個也串了,洗一洗一起吃。」
「噢。」陸遠應聲著清洗起來。
「你們...好像完全不在意呢。」妮蘭震驚道。
「嗯?在意什麼,植物嗎?我們連泥巴都吃過,這算什麼?」
...
營地里再次發出了燒烤的香氣,三個人圍坐在一起,臉上露出愜意的神色。
妮蘭:「真香啊,感覺菌菇也和肉一樣好吃呢。」
清江:「這次有了鹽,口感反而更好了。」
陸遠在火前一刻不停地烤著,臉上淌著汗水不敢怠慢。
誰知清江突然湊上前,遞過一根串就往陸遠的嘴邊餵。陸遠先是愣了愣,隨即也毫不掩飾地順從著清江吃下了嘴邊的食物。
「你們...」
妮蘭紅著臉,有些不知所措。
清江朝著妮蘭笑著挑了挑眉,示意其心裡知道就好。
陸遠仍在忙碌著,可他殊不知兩位女孩都已經吃飽了,持續上升的氣溫讓陸遠幾乎昏了頭,待到他烤完手邊的最後一串,抹去頭上的汗水,大喊一句「有誰還要嗎」,得來的卻是徹底的沉默。
「欸?人呢?」
...
池塘邊傳來小型蟲類的鳴叫聲,巨燈菇稀疏的某個角落,地熱並不十分活躍的水池裡,妮蘭與清江褪去了衣物,浸泡在了溫泉里。
「啊——」妮蘭的臉上泛起紅暈,「好暖和,真沒想到我能在這種地方泡溫泉。」
清江的背靠在岸邊,用手給自己臉龐扇著風,升高的溫度也讓她面色變得紅潤。
「這次真的要謝謝你,要不是你硬拉著我,我也不知道感覺這麼好。」
「是吧是吧!而且水質那麼好,裡面很多成分都對除蟎抗衰老很有幫助呢!」
「那我倒是沒在意那麼多...只是卻是很久沒有清洗身體了,自己心裡也很難受。」
「那我給你搓搓?」
「不要。」
「那你可得抓緊,泡久了會暈過去的。」
「暈過去嗎...」清江仰著頭,突然覺得這樣的生活也很好,「不行啊,想一直呆著,很久沒有這麼暢快了,暈過去就暈過去吧。」
「不行啊,你我要是都暈過去了,就沒人來救我們了。」
「啊啊,沒事,還有陸遠。」清江繼續扇著風。
「可是,可是...我們什麼也沒穿啊。」妮蘭羞紅了臉。
「對哦。」清江反應過來,「那抓緊時間吧。」
...
另一邊。
陸遠在巨燈菇林中呼喊著兩人的名字,臉上寫滿了擔憂,心中已是心急如焚。
「她們...不會被什麼怪物吃掉了吧,不然,為什麼,只剩下了衣服,人卻不見了呢...」
陸遠看著手裡捧著的清江和妮蘭的衣物,眼眶裡卻有淚水在打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