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烈的交火在一瞬間展開,獨目精成群地從四面八方襲來,火光中,乾惟賢頂在了最前方。
這些速度極快的成年體並不皮實,但擊倒它們仍然需要接近十發彈藥,僅有三人的小隊在那烏泱泱的怪物群中不斷被逼退,人與怪物之間的相對距離正不斷被縮短。
「我們的火力完全不夠!」清江大喊著。
「趴下!」乾惟賢一聲令下,隨即將腰間的震爆彈朝著前方丟出,帶著劇烈強光脈衝爆炸瞬間炸開了一處空白,四散的血肉如同雨點一般落下,但這也僅僅為它們爭取了些許時間,那些怪物變得更加瘋狂,陣型也從密集的一叢變成四面八方零散著湧來。
「我的爆炸物只剩兩枚,必須趕緊打出突破口!」乾惟賢吶喊著,隨手再次丟出一發。
巨大的震撼聲中,妮蘭飄逸的長髮露出她迴轉的側臉,她的話語被爆炸聲覆蓋,緊張的神色在光影中變成了焦急,她突然衝上前,撲到乾惟賢的跟前,奪過了腰間的最後一枚震爆彈,隨後將其裝在了信號槍口,將其垂直發射到了上空。
白光將遮天蔽日的樹冠炸開,樹枝帶著落葉飄散而下,金色的天頂顯露在眾人的眼中,圍成一道圈的光亮處,黑暗再次無所遁形。
「你在做什麼?」乾惟賢朝著妮蘭問道。
「站在光芒處,我們只要堅持住...」妮蘭沒有更多言語,抓緊了時間瞄準,扣動扳機。
位於光亮處的三人,武器的命中率一下子高了許多,那些畏光的獨目精徘徊著,進攻速度也慢了幾分。
可那包圍圈仍未退散,這些槍聲源源不斷地吸引著更多的敵人前來,它們如同發了瘋似的海潮源源不斷,而武器內的剩餘能量一直在銳減。
「不行,沒完沒了,我們早晚會守不住的!」乾惟賢憤然道。
「我的彈藥打完了。」清江在身後也回應著。
妮蘭只是咬著牙:「再堅持一會,一定要...」
扣動的扳機變成了無力的一聲脆響,獨目精衝過了火力網撲向了已經窮盡彈藥的妮蘭,它張開的巨嘴直直迎向女孩的頭顱,可那飛起來的身軀卻在空中被一腳蹬飛,乾惟賢的身影再次閃過妮蘭的眼前,他對著倒在地上的獨目精連開數槍,確認死亡後才轉過身子。
「沒事吧,不要發呆,站在我後面。」
妮蘭急忙點點頭,可下一秒,一隻身材嬌小的獨目精不知何時已經撲了上來,直直地咬住了應接不暇的乾惟賢的手臂,疼痛帶來的慘叫應聲響起。
「乾惟賢!」妮蘭急忙趕上前,可乾惟賢的槍已經跌落在了地面,妮蘭伸出手去試圖將獨目精從乾惟賢手邊拿開。
「不行...它卡進我的骨頭裡了,軍刀,拿軍刀!」乾惟賢痛苦地吐出字句。
妮蘭慌忙看向乾惟賢的腰間,迅速地將其拔出,直直往獨目精的背後刺去,她拼盡全身力氣將刺入的刀身上提,直到刀尖豎著划過脊背,徑直從後腦勺拉出來。
乾惟賢感覺到了咬住自己的巨口鬆動了幾分,急忙伸出另一隻手去,將攀附在自己手臂上的獨目精拽了下來,可那已經被咬得洞穿的皮膚已經滿是鮮血。
「止血包,止血包...」妮蘭打開自己的背包,碎碎念著,手裡的動作也變得焦急,可乾惟賢卻制止了她。
「別管我,撿我的槍,它們又要來了!」
清江跑過妮蘭的身邊,將自己打空彈藥的步槍丟下,順勢撿起了乾惟賢的那把,並朝著前方開火,「你先給他包紮,我頂著!」
「止血,瘡藥...嗯哼!」
劇烈的爆炸聲在妮蘭耳邊響起,這是清江再次丟出震爆彈的聲音。
「你的手臂...」
「沒事,只是暫時動不了。」
「消毒液...」
「來不及了!」
在一聲呼喊中,飛撲向三人的一隻獨目精越過了清江的火線,清江抬起的臉在緊張中定格,那飛起的毛團卻在半秒中的時間內再次倒飛出去,一株截斷的樹根連帶著泥土從空中橫掃而過,重重地砸在了地面。
「來了!」妮蘭的臉上露出了久違的興奮。
清江與乾惟賢回頭看去,兩隻大熊座從林中的黑暗中奔襲而來,它們重踏著腳步,很快便形成了一堵巨牆,絕對的力量瞬間將獨目精群衝散。
巨獸在巨人水塔的下方橫衝直撞,局勢在一瞬間被逆轉開來,原本處於優勢的獨目精們四處逃竄著,對於巨獸的天然恐懼迫使著他們躲進黑暗裡。
「張安,解方元...」乾惟賢呢喃著。
「那枚震爆彈打到了天上,他們一定能看見,總算是撐住了。」妮蘭擦了擦額頭的汗,開始給乾惟賢包紮。
乾惟賢一下子冷靜下來,看著兩隻大熊座驅趕著獨目精的背影,他突然想到自己似乎從未有在危急關頭嘗試過依賴隊友,多年積累的自信與獨斷讓他忘記了身邊仍有能夠依靠的存在。而這些存在卻往往能於水火中將其拯救。
「我真是,笨啊。」
...
半小時後。
「老大,你可嚇死我了,受那麼重的傷,後面可怎麼辦才好。」張安湊近乾惟賢那沾滿藥味的被繃帶纏滿的手,不安地觀察著。
「考慮好你自己就好,我的手不礙事。」
「幸好妮蘭隊長朝著天上開了一槍,我們看到那光從樹葉里透過來,不然可就趕不到了。」解方元劫後餘生般慶幸著。
「謝謝二位。」妮蘭朝著兩人點了點頭。
「應該的,我們都是兵,職責所在。」張安笑道。
「前面的樹林開始變得稀疏,樹木的種類也變了樣,都是一些矮小茂密的品種,那些精怪大概是從那裡過來的。不知道還要走多久,保險起見,讓大熊座先去探探路吧,我們回去,把自己的幻獸再帶過來。」乾惟賢對著自己的兩名手下說道。
「好的老大!」解方元與張安敬了個禮,隨即又進入了大熊座的背後,朝著遠方走去。
「這兩個傢伙,感覺不聰明,又出奇地靈活。」清江嘀咕的聲音被乾惟賢聽見了。
「聰明不是生存必要的特質,他們是好手下。」乾惟賢答覆道。
「要是他們前進的方式能溫柔些就好了。」妮蘭看著兩隻大熊座進入矮叢木的林中,將草地上的樹木一株一株推倒,清理出一條道路來,不禁有些汗顏。
「你要是這個時候關心這裡的生態就有些不合時宜了。」清江戳了戳妮蘭的背。
「走吧,抓緊時間,把我們的幻獸開過來。」
...
「咳!咳咳!」
陸遠咳嗽著從昏暗中甦醒,他「哇」地一口嗆出嘴裡甜膩的東西,他本以為自己已經死去,本以為那「死」前最後一口嘗到的是自己的血。
可陸遠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會爬在金蜜蟲的身體上,從它的孔洞中涌流出來的營養把陸遠再一次救活了過來。
「這是什麼好笑的故事,我都已經成了這副模樣...」
陸遠的五感隨著清醒快速恢復,他的思緒再次被身後的咆哮聲打斷,那回頭的一瞥卻再次令陸遠變得慌不擇路。
他再次扭動著身軀向前爬去,抓著草葉越過山丘,在那個寒風吹拂的土坡上,陸遠無力地翻滾下去。
可那遠方卻在此刻亮起了光,陸遠模糊的雙眼看到了什麼東西正在朝他靠近,那是一群直立行走的傢伙,與霧影人不同,他們似乎更焦急也更像自己印象中的人。
陸遠伸出手向前摸索去,卻抓到了類似於靴子一般的東西。
「陸遠!」那激動又熟悉的聲音傳進他的耳朵。
這是陸遠多久沒有聽到過的語言了,他一度懷疑自己真的死了。
一股力量將陸遠從地面上扶起,可那身前的兩人又表情怪異地退後了去。
陸遠看清了來人,可他仍然覺得自己在夢中。
「乾惟賢...清江姐,還有妮蘭?」陸遠無力地笑,覺得自己一定精神失常了,可下一秒迎向自己的卻是乾惟賢一個重重的巴掌。
「啊!」陸遠吃痛,從茫然中回過神。
「你在幹什麼,看看你的樣子!」乾惟賢斥責的聲音傳來。
「我已經死了。」陸遠解釋道。
「死你個頭!」乾惟賢抓起陸遠的腦袋,重重丟在了清江面前的地上。
陸遠揚起上半身,看著有些不忍直視陸遠的那張臉,露出了欣慰的笑:「清江姐,能再看到你,真好。」
清江只是緊鎖著唇,不敢說話。
「我走不動了,我的下半身被砍斷了,我應該是死了,都是夢...」
「可是,陸遠下半身明明還在呀...」妮蘭微弱的聲音傳來,「你為什麼一直在地上爬?」
「什麼?」陸遠突然回過神,才注意到自己的下肢不知何時恢復了知覺。
「我明明...」
「你這,蠢貨!」清江的怒聲傳進陸遠的耳朵,他的頭又被對方輕輕踹了一腳。
陸遠這才意識到那些女孩這樣的表情是來自哪裡,自己的下半身此刻正一絲不掛地暴露在空氣中,而自己保持這樣的姿態已經爬了不知多久。
「等等,我又長出來了?為什麼,霧影人,那個山坡!」
陸遠慌忙站起身,有些緊張地四處望著,誰知又被乾惟賢狠狠地擊中了腹部縮成了一團。
「你腦子壞掉了嗎!什麼長出來,什麼人?你看看你現在的模樣!」
可誰知陸遠只是痛苦地捂著肚子,吃力地說著:「快去,快去山坡後面,那裡,那裡,有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