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甄平提醒,趙德昭可要將這件事忘得一乾二淨了。
五日一晃而過,明日就要交一篇詩或者賦。
賦太長,自己也不會寫,至於詩麼,自己在宋朝,熟悉的詩都是唐朝的,加上自己又不是個喜歡讀詩詞的人......
好嘛,真要自己寫了!
夜市是沒法逛了,這日晚上,趙德昭便將自己關在書房,想了整整半夜,才寫出一首自己滿意的詩來。
寫完後,看著滿桌頭髮,簡直欲哭無淚!
造孽啊,自己又不要考科舉,為什麼薛參政也要讓自己寫詩,再一想,又覺得自己選錯了老師,如果選了王祐,是不是就沒這些事了。
想到王祐,趙德昭又嘆了一聲,本想著要去王祐府中拜會一下,看看他三個天資聰穎的兒子,忙到現在竟也沒抽出時間來。
「再等幾日吧,忙完這一陣子再說!」
翌日,早朝時便有御史彈劾了彭謖和下轄縣令失職瀆職,御史是根據案件結果來的,可有人提出了不同意見。
朝中有不少臣子做過地方官,知道地方官的不易,特別是在有憑證的情況下,怎麼能判斷憑證是假的?
要開了這個頭,憑證還能作數?
不都可以將其視為無物,想再勒索錢財的時候,說是被人逼迫不就好了。
這次案件特殊,也不是所有人都有女子弟弟的勇氣和毅力,來京師告狀的。
很多人還沒抵達京師,說不定就死在半道上了。
也有人就算進了開封府,也不一定能挨過四十板子。
趙德昭聽著聽著兩方唇槍舌劍,突然從裡頭聽出了點苗頭,趁朝堂上吵鬧,朝前一步,悄悄問站在自己前頭的蘇曉,「蘇少卿,問你個事,這買妾文書,不需要去官府報備嗎?」
如果官府有文書,自然是看以官府為準的。
「要的,」蘇曉輕聲回應,「不過也不能強制,有些人嫌麻煩,就不愛去官府報備。」
「那奴婢僕從買賣,或者僱傭這些,需要去官府報備嗎?」趙德昭又問。
「一樣,看主家自己願不願意了!」蘇曉回道。
蘇曉的回覆其實算是含蓄的,一般買妾或者從人牙那裡買奴婢,錢貨兩訖,雙方簽字畫押按手印,後面一般不會有什麼問題。
僱傭關係也是如此,僕從和主家簽了文書,主家不去衙門報備,僕從更不會去,這些底層人民甚至不知道可以去官府報備。
朝堂上爭執總算停下,趙匡胤只說了一句「按律處置」,這事便算結束,御史也不是真要找彭謖的茬,不過是自己的工作,換個人也是一樣要彈劾的。
散朝時,趙匡胤瞟了一眼趙德昭,不過趙德昭低頭想事,沒有接收到而已。
趙德昭心中有了想法,但並未完善,自嘲今晚又得加班,照例去禁軍營操練,去東作坊查看了進度,差不多到了時辰,才朝薛居正府邸而去。
薛居正今日休沐,散了朝去政事堂取了些公文便回府了,趙德昭到的時候,見呂蒙正竟然已經在了。
趙德昭恭恭敬敬得朝薛居正行了禮,起身後見薛居正手中正看著一首詩,知道是呂蒙正的作業。
他朝呂蒙正挪了挪,輕聲道:「幾時來的?你寫了什麼?」
呂蒙正朝他搖了搖頭,示意老師面前,不好隨意說話。
真有規矩!
趙德昭腹誹了一句,卻也閉了嘴,正襟危色得站在一旁。
「你的呢?」薛居正將呂蒙正的詩放下,看向趙德昭。
「在這裡,請老師指點!」趙德昭忙將自己寫的遞上去,趁薛居正看的時候,瞄了一眼呂蒙正寫的。
祭灶詩?這是什麼?
一碗清湯詩一篇,灶君今日上青天。玉皇若問人間事,亂世文章不值錢。
怨氣挺大呀!
這詩應當不是眼下所作,現在不是祭灶的時候,再者說,呂蒙正拜了薛居正做老師,心中自是歡喜之際,怎麼會寫出這麼悲觀的詩來呢!
應該是他和他娘親被趕出來,流浪街頭衣不蔽體食不果腹時寫的,彼時遭人白眼,他縱然能寫一手好文章,怕也換不來錢。
「這是你寫的?」
趙德昭正想著,耳邊傳來薛居正的聲音,趙德昭忙正了神色,點了點頭,又不好意思道:「實在不知道寫什麼,這不重陽麼,學生不擅長寫詩,絞盡腦汁也才得了這幾句,還請老師指點......」
說到最後,趙德昭聲音越來越輕,羞愧難當的模樣讓薛居正就是想罵,也不知道從何罵起。
「天高氣爽又重陽,欲度佳節卻悵悵。簪菊還羞華發短,登高更恨役身忙。」薛居正放下詩,搖了搖頭,「韻是合了,只是這意思,是不是差了些?你這詩想表達什麼?還有,這是半篇吧,剩下的呢?」
沒想表達什麼!
趙德昭心說,昨日湊韻,能把韻湊出來已經不錯了,還管表達什麼意思,老師真是太高看自己了。
要知道,前世的自己連詩都不看,更別說作詩了,昨日寫到半夜得了這半篇,自個兒已經很滿意了。
「老師,學生知錯,下次一定好好寫!」趙德昭低頭認錯,決定下次寫個五言吧,不挑戰高難度了。
薛居正搖了搖頭,雖然對趙德昭寫的詩不滿意,但因為他不用考科舉,也就隨他了,甚至想著要不今後就不為難他了,也省得自己看著頭疼。
「老師,學生......」
「聖功,你的事,為師也聽說了,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好好讀書,待考了功名,不管文章是好的還是壞的,玉皇大帝就會聽一聽了!」
薛居正的神色嚴肅,呂蒙正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說點什麼,可最後卻還是咽了回去,只低低應了一聲,「是,學生明白了!」
接下來的半個時辰,薛居正講了《尚書》中《微子》這一篇,最後留了功課,讓二人離去。
出了門,趙德昭沒有上馬,而是將呂蒙正拉到一邊,問道:「你怎麼會交那首詩?可是發生了什麼?」
呂蒙正抿了抿唇,苦笑一聲,「我只是替我阿娘不值罷了,不過老師說得對,是我著急了。」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換做別人,怕是早敲鑼打鼓得回去耀武揚威了,」趙德昭安慰完又笑著道:「時間還早,一起用飯吧!」
「要叫殿下失望了,家中還有事,恕不能奉陪了!」
看著呂蒙正倉促離開的身影,趙德昭總覺得心裡不踏實,他印象里的呂蒙正不是這麼焦躁的人,已經忍了這麼多年,何必現在想著去要說法呢?
「孫沖,」趙德昭朝身後的人招了招手,「你去打聽打聽,呂郎君可是有什麼事,謹慎些,別叫人知道了!」
孫沖正愁沒有表現的機會,聽了令忙鄭重應下,轉身追著呂蒙正就走。
「但願是我多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