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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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呂蒙正看清了人之後也是奇怪,「殿下怎的來了?我這書還沒抄好!」

  來人正是趙德昭。

  婦人卻是驚了,她忙整理了下衣裳髮髻,低頭斂衽為禮,「民婦見過殿下,院中雜亂,殿下......」

  想著說要不進屋子說,可他們賃了兩間屋子,一間自己住的,不合適外男進去。

  一間就是呂蒙正的,卻也侷促,一張床鋪,一張書桌,連個轉身的餘地都沒有。

  「不用客氣,」趙德昭伸手虛扶,又道:「我沒來催你,我是想邀你去太學旁聽,今日是薛參政的課。」

  「太學?」呂蒙正一聽就心動了,「可這書......」

  「書不打緊,我也不急著要,你若去,咱們現在就得走了。」趙德昭道。

  婦人搓著手,激動得看向呂蒙正,「去吧,去聽聽太學的課,對你科舉也有助益。」

  呂蒙正便也不再猶豫,端正又行了一禮,「那便多謝殿下了!」

  二人同婦人告辭,相攜著去往太學。

  呂蒙正路過太學很多次,也曾經站在門口嚮往著門內的模樣,卻從未踏足過一步。

  直到此時,他借著趙德昭的光走進了這裡,看著面前「崇化堂」三個大字,不自覺眼眶有些濕熱。

  趙德昭心思細膩,自然發現了呂蒙正的激盪心緒,也只當沒看見,一路說笑著往經義齋去。

  經義齋的學生比治事多多了,不僅因為進士科會考經義,還是因為今日授課博士是薛居正的緣故。

  好在趙德昭這張臉還有些用處,昨日有見過他的,今日見他又來,很快全齋都知道了他的身份,給他讓座的都不下數十人,趙德昭也不客氣,拉著呂蒙正選了個視野好的坐下。

  薛居正很是準時,也習慣了這麼多人旁聽,進來沒多廢話,直接考試,「以六合為家為題,半個時辰為限,作賦!」

  頓時齋中一片哀嚎,也有躍躍欲試的,已是開始磨墨準備了。

  旁聽若想寫,自然也可以,趙德昭是寫不了了,就見身旁呂蒙正思索了片刻,當真取了紙筆寫了起來。

  薛居正背著手在學堂中穿梭,時而點頭,時而搖頭,被他盯著的學生俱是緊張不已,寫錯字的,打翻墨的,忙亂了片刻才平靜下來。

  趙德昭咧著嘴撐著下巴,看得有趣,一抬頭,卻見薛居正皺眉打量著他。

  面對老師,趙德昭還是發怵,收了笑正了神色,又坐直了身體,低頭看著手邊不知哪個的書。

  薛居正搖了搖頭,將視線轉到旁邊呂蒙正文章上。

  這一手字倒是不錯,有王右軍之風骨,薛居正捻著下顎的須子點了點頭。

  又看他寫了一會兒,薛居正才提步走開,看旁人的去了。

  半個時辰很快過去,寫好的賦收在薛居正手邊,他卻沒有評講,逕自講起了經義。

  堂中學生挺直了脊背,一個個求知若渴得盯著薛居正,聽到不明白的地方也會提問,和現代的學校沒有什麼不同嘛!

  趙德昭原以為自己聽不懂,可不想薛居正講得深入淺出,又會舉例詳解,最後竟也聽得津津有味,結束時,甚至還有些意猶未盡。

  又有些似乎剛才還在天際遨遊,此時堪堪落地的空虛感,轉頭看了一眼呂蒙正,見他一臉暢快,看向薛居正的眼中滿是敬意,臉上卻多了幾分落寞。

  薛居正離開學堂,看不到人影后,呂蒙正才回過神來,轉頭看向趙德昭正要道謝,不想身旁已圍了不少人,都是來尋趙德昭說話、攀關係的。

  「對不住,我今日特地來尋薛參政的,有事先走一步,改日再聊!」說罷,趙德昭扯了扯呂蒙正的衣袖,二人追著薛居正大步走了出去。

  「殿下身旁那人是誰?怎的關係如此之好?」

  「從未見過!」

  「看他衣飾寒酸,也不知是哪家的子弟,出門也不捯飭一下,不怕給殿下丟臉?」

  「你這話便錯了,殿下交友可從不講門第,你昨日沒瞧見,殿下和守信也是識得的!」

  「守信之父好歹曾為司天台正!」

  「那你又怎知這位不是官宦子弟?不過穿的舊些罷了,你沒看薛參政對他的賦也是頗為滿意的?」

  學堂發生的事,呂蒙正自然不知道,他腳步匆匆,看趙德昭去的果然是薛參政離開的方向,當即急了,「殿下,我該回去了!」

  「回去做什麼?呂兄不想知道你那篇賦寫得怎麼樣?」

  呂蒙正這才明白趙德昭的目的,聽了這話也有動心,但想到自己身份,還是停了腳步拒絕道:「多謝殿下引薦,但薛參政公務繁忙,今日能得薛參政授課,已是感激,如何敢請薛參政指教?」

  「就幾句話的事。」趙德昭才不管,錯過了這次,還不知道下次是什麼時候,就算有下次,薛居正還能不能記得呂蒙正這篇賦也未可知。

  打鐵要趁熱!

  二人疾步朝前,呂蒙正的推辭在趙德昭這兒完全沒有用處,一路踉蹌著出了太學門外,正見薛居正要上馬車,趙德昭放開呂蒙正的手,小跑幾步上前,「薛參政且慢!」

  薛居正聞言回頭,見了來人,行禮道:「見過殿下,殿下可有事?」

  趙德昭笑著回了一禮,又拉了一把落後半步的呂蒙正,「占您點時間,薛參政可看了呂蒙正的賦,還請薛參政指點幾句。」

  到了這一步,呂蒙正也不再矯情,總不能當面拂了趙德昭一番心意,正了衣冠俯身下拜,「請薛參政指點!」

  「本官記得,」薛參政淡淡道:「抅盡乾坤,作我之龍樓鳳閣;開窮日月,為君之玉戶金關。」

  呂蒙正見薛參政竟能將自己寫的背誦出來,心頭既是歡喜,又是緊張。

  「的確華麗,鏗鏘有聲,看得出作者意氣風發,只是......」

  「只是什麼?」問話的是趙德昭,呂蒙正僵了臉上笑意,抬頭去看。

  「只是,華麗有餘,境界不足。」

  呂蒙正心情一下子低落下來,「謝薛參政指點。」

  薛居正看著面前難掩失落,卻仍舊挺直了腰背的年輕人,心中滿意,還是開口提點道:「不要氣餒,太學教諭、博士皆是飽讀詩書之人,再讀幾年,考個進士當不難。」

  「是,多謝薛參政!」呂蒙正得薛居正鼓勵,又如春風拂面,整個人肉眼可見得高興起來。

  薛參政說完便要轉身上車,卻又被趙德昭給攔了下來。

  「殿下還有何事?本官還得去政事堂,你那事......」

  「對,我那事,我得跟您一起去。」

  薛居正說這事本想脫身,卻不想被趙德昭當做了藉口,只見他急匆匆朝呂蒙正告辭,也不管薛居正的臉色,自來熟得上了他的馬車。

  薛居正又不好趕人,只得跟著上了車,見他乖覺得選了下首的位子坐,搖了搖頭也就隨他去了。

  「殿下,你有事便直說罷!」

  車子行了一段,眼看著快要到宮門口了,薛居正心想這殿下還真沉得住氣,明擺是有事,竟能憋一路。

  趙德昭「嘿嘿」笑了兩聲,果然姜還是老得辣,何況是朝堂上沉浮的老薑!

  「薛參政,您看,我這人,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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