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借刀殺人

  馬夫孫家的大兒子表面看著鎮定,其實心裡忐忑得很。

  他接到這個任務時的興奮激動早已在路途中被磨沒了,繼而想得更多的是,如果殿下交代的事沒辦好,可該怎麼辦?

  況且,自家殿下和王繼勛還鬧過一場,王繼勛知道了自己身份,會不會一氣之下,把自己給吃了?

  畢竟自己只是馬夫的兒子!

  王繼勛就不一樣了,他見來尋他的一身粗布衣衫,頭髮亂蓬蓬的,腳上布鞋全身塵土,果然如沈郎將說的,沒一點身手。

  「誰派你來的?要給本將什麼東西?若你是來消遣本將的,本將的鐵鞭也不是吃素的!」要說平常,王繼勛的鞭子早就甩出去了,不過這次襲擊,他也受了些傷,還得靜養幾日。

  孫家兒子定了定神,從懷中取出一封信來,雙手奉上道:「王將軍,這是我家郎君吩咐,務必親自交到您手上的。」

  王繼勛沒有伸手,沈郎將把信拿了過來,又看了一眼王繼勛,見他點頭,單手拆了,取出裡面的信紙抖了抖,見沒有什麼別的東西,才將信紙送了過去。

  這一切全被孫家兒子看在眼裡,低著頭撇了撇嘴。

  這邊王繼勛看著信,先是不屑,而後漸漸凝重,到最後皺了眉頭沉思起來。

  「將軍,是何事?」沈郎將忍不住問道。

  王繼勛回神,剛要開口,卻見孫家兒子還站在屋中,喝道:「你怎的還在?回去告訴你家主人,本將也不是任人擺布的,讓他管好他自己吧,本將早晚有一日會回東京,再尋他指教!」

  孫家兒子聞言,心中冷哼,也知道自己算是完成了殿下交代的事,彎腰行禮後頭也不回得走了。

  王繼勛見人離開,將信紙甩到沈郎將手上,「趙德昭那小子送來的。」

  「二殿下?」沈郎將不敢直呼趙德昭姓名,展開信紙一目十行得看完。

  「本將自然知道不是他幹的,本將馳騁沙場數載,要這麼蠢,早死了,」王繼勛沒管沈郎將看沒看完,自顧自說道:「就是不知道誰要拿本將當槍使,讓本將查出來,定剝他皮抽他骨,喝他血啖他肉!」

  「將軍......」沈郎將此時將信也看完了,只見雙手顫抖,忽得「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是屬下害了將軍!」

  「關你何事?」王繼勛奇道:「你救了本將的命,又怎麼會是你害我?」

  沈郎將搖著頭,滿臉悔恨,看了二殿下的信,他才想起一些事來。

  二殿下信中提醒他們,他們一路去西京,無非是水路或者陸路兩條,陸路官道也有幾條,途徑管城驛的是其中一條。

  聽信報上說,賊人像是提前知道了他們的路線,讓他們往身邊的人查一查。

  隨行人員都是千挑萬選出來的,那兩個小妾也死在了亂刀下,活下來的不足十人,也都盤問過,沒有異常。

  只有......

  「屬下臨行前求見府尊,他問了屬下將軍的行程,屬下沒想那麼多,現在想來,怕是......」

  雖然這猜測令人驚駭,但的確是眼下最大的可能。

  「趙光義?」王繼勛雙目露出凶光,一把揪住沈郎將的衣襟,「你確定?你仔細說來,他是怎麼問的?」

  沈郎將擦了擦悔恨的淚水,將事情慢慢講了清楚。

  「將軍,待東京來人,屬下這就將此事稟報上去,那金子上有咱們府的印記,不怕趙光義不認!」沈郎將憤憤將手拍在地上,恨不得現在回去手刃了趙光義才好。

  「蠢貨!」王繼勛罵道:「金子只怕他都熔了,哪裡還能看到印記?再說,你要稟報,怎麼稟報?說本將讓你去賄賂趙光義,讓他在官家面前替本將說好話?只怕御史台那幫老頭子又有事可做了!」

  「那...難道...就吃了這虧麼?」沈郎將不甘心,可將軍說得也沒錯,要是稟報,可不得將前因後果說清楚了?

  屆時賄賂朝官,也是重罪!

  「趙光義是官家胞弟,就算確認是他幹的,官家難道還會殺了他?」王繼勛此時也冷靜了下來,「這次,是本將看錯了人,本將認了,早晚有一日,本將會讓他也嘗嘗這般滋味!」

  「東京來人的話......」

  「就是賊人有眼不識泰山,想要打劫本將罷了!」

  「是,屬下知道了!」

  ......

  趙德昭不知道自己無意的提醒,讓王繼勛知曉了真相,無心插柳說的就是如此這般了。

  此時,東京城也從睡眠中醒了過來,城門開啟,推著貨的商販們排著隊進城,水門外,一艘艘漁船也順著汴河去到各個碼頭。

  大巷口一處雜院,大門開著,不斷有人進進出出,或去巷子口挑水,或去集市上買了早飯,或是帶著工具去找活干。

  院中嘈雜,有奶娃娃大哭,有妻子罵丈夫不去賺錢的,有丈夫罵妻子還不做飯的,有老人嫌吵在院中怒吼的,直鬧了好一陣才漸漸歇了。

  院落西邊一間屋子中,呂蒙正兩耳不聞窗外事,專心致志抄著書,書也是昨晚去舊書鋪借來的,五十文的租借費用,他也付了,剩下的都交給了阿娘。

  想著抄完手上這些,還能再有五百文,呂蒙正心中又鬆快了些,嘴角也忍不住揚了起來。

  「什麼事這麼高興?」屋門打開,一個婦人走進屋子,手中拿著碗筷。

  「阿娘!」呂蒙正放下手中的筆,笑著道:「這幾個月的花費夠了,阿娘可以不用那麼辛苦,兒子高興!」

  「傻孩子!」婦人滿眼慈愛,心中苦澀卻是要溢了出來。

  當初要不是自己太過倔強,也不會連累兒子一起被趕出來,他本可以同別家郎君一樣安穩讀書,哪裡會蹉跎到現在。

  若是能和離倒也罷了,將自己嫁妝取回,多少也能供兒子讀書科舉,說不準還能考入太學,有國子博士教導,總比自己悶頭讀要有用多了。

  可是和離...

  就是為了自己那些嫁妝,他們也不會放一張和離書給自己啊!

  「呂大郎,有人找嘿!」院中有人朝他們這兒喊道。

  呂蒙正朝外看了一眼,被院中雜物擋著,也看不清人影,當下站了起來,「我去瞧瞧!」

  婦人擔憂,也跟著走了出去,卻見院中站著一個少年郎,未及弱冠,長得倒是好看,一身氣度非凡。

  這人是誰?

  自家兒子什麼時候結識這般人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