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五章 趙德昭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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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便如一滴水落進油鍋中,朝堂頃刻喧鬧起來。

  有朝臣竊竊私語,發表對此事的看法,行,或者不行。

  也有朝臣視線瞟向趙普,衡量郡王殿下在此時提出這件事,到底是為何意。

  兵部侍郎胡會暗自皺眉,這事雖是他提出,可卻是在不知不覺中為人所操縱,於公,他也確實想促成此事,可於私,眼下卻不是合適的時候。

  至少,得等趙普下台,政事堂或者樞密院換了人,才好舊事重提,否則,自己心中始終咽不下這口氣。

  他也做好了打算,自己不提,說不定還會有別人,屆時再做應對便好,可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個別人,竟然是郡王他自己。

  這份喧鬧並沒持續多久,便被同樣怔愣了片刻的禮官呵斥了去,趙匡胤也回過神來,看向趙德昭,企圖從他臉上看出些什麼來。

  只是很遺憾,趙德昭一副大公無私的模樣,對上趙匡胤的眼神,甚至還無辜得露出了個人畜無害的笑來。

  「官家,」趙德昭見趙匡胤一時無話,又道:「自胡侍郎提出此事後,臣日思夜想,的確,起初心有不甘,但也屬人之常情,不過後來,臣也想明白了,內廷局掌火器刀具,實不該單獨成衙,歸入兵部才是應當。」

  「殿下大義!」陶谷一臉敬佩,大聲贊了一句。

  趙匡胤本是考慮趙德昭,這才將此提案壓下,想著就算要將內廷局收歸兵部,也要找一個好時機。

  至於什麼時機,自己其實已經想好,只不過出了趙普牟私這件事後,自己心中卻又有了疑慮。

  可眼下,他竟然自己提了?

  趙普的心情也很是糾結,他不明白趙德昭出於何種目的何種心理,在這個時候說讓出內廷局。

  要知道,內廷局歸於兵部,雖然大小實務仍在他手,但流程上,卻要受兵部桎梏,至少他要往外調火器刀具,便要有兵部印信才成。

  諸人心思各異,想著既然郡王親口提出此事,官家總要點頭了吧!

  不想趙匡胤卻沒有如他們所料,他踟躕了片刻,最後道:「此事...再議!」

  趙德昭並沒有再繼續說,他不過是想向趙匡胤表明自己的態度,至於成不成...那是趙匡胤該考慮的事。

  散朝後,趙德昭同趙普被皇帝留下,諾大的垂拱殿中,除了伺候的宮人,便只他們君臣父子三人。

  「朕讓你們留下,想必知道朕要要說什麼吧!」趙匡胤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猶如鵪鶉的二人道。

  趙普點了點頭,苦笑一聲道:「是臣讓官家失望了,臣...甘願受罰!」

  趙德昭站在旁邊心中一驚,聽這話的意思,怎麼趙普已同官家認罪了不成?

  趙匡胤面無表情,也不見怒意和失望,轉頭看向趙德昭,問道:「二郎,你可有話說?」

  趙普仍舊垂眸,可耳朵卻是豎起,他倒是想聽聽,趙德昭到底認不認這個事。

  「我?」趙德昭終於明白留他下來是什麼事了,敢情趙匡胤還懷疑他啊,從前父子彼此信任都哪兒去了?

  都被狗吃了不成?

  當然,趙德昭可不敢這麼說,他輕哼一聲,委屈道:「臣無話可說,官家既然認定此事同臣有關,儘管處置便是!」

  「啪」得一聲,是趙匡胤拍了桌子,殿中所有宮人駭得跪了一地,連趙普膝蓋都抖了抖,最後還是站住了。

  趙德昭卻是一點兒也沒動,抬頭看向趙匡胤,眼神頗是倔強,臉上也一副不服輸的模樣。

  「都下去!」趙匡胤一揮手,殿中宮人當即有序得退了下去,只不過從凌亂的腳步中仍能看出內心想要逃離的急迫。

  待人都離開,趙匡胤冷哼一聲,指著趙德昭道:「不論君臣,我也是你爹,怎麼,你自己不想著同我來解釋,我問你幾句你還發上脾氣了?什麼道理?」

  趙德昭撇了撇嘴,最後說道:「不是臣,臣沒讓人去做這些事。」

  不知為何,昨日趙普在政事堂門口還覺得,背後搞事之人定是趙德昭,可眼下,聽他這簡單一句辯白,他心裡竟然是信了的。

  「你說,爹便信你!」趙匡胤嘆了一聲,又道:「你今日朝堂上說的,是為了撇清自己,還是真如此打算的?若是只為了撇清自己,此事便罷了,待今後再說。」

  趙德昭心中嘆氣,想著糊弄趙匡胤果真不簡單,就算是自己親口提了此事,其實在趙匡胤心中,並沒有完全洗脫嫌疑。

  不如實話實話,真誠才是最大的必殺技!

  「都有,」趙德昭開口,「外頭都傳是我在背後構陷趙相,昨日我見到了老師,老師雖然信我,但攸攸之口要堵住,還得從根源解決問題,不然朝堂不穩,容易被人趁虛而入...」

  趙德昭挑著說了些同薛居正的談話,最後又道:「本來,我也沒想這麼快同意內廷局併入兵部,不過聽了老師的話,今日才在朝堂提了,撇清自己是一方面,也想讓旁人以為我同趙相沒有齟齬。」

  「臣糊塗...」趙普聽了這番話後,眼眶一紅,忍不住便落了幾滴淚來,「殿下如此深明大義為大宋著想,可臣卻...官家,臣實在無顏再在朝中為官,臣...乞骸骨!」

  喲,這便乞骸骨了?還是以退為進?

  趙德昭忍不住冷笑,可對趙普的話,卻一絲都不信。

  「你確實糊塗!」趙匡胤面上終於露出幾分悵惘來,趙普是青萍之時伴隨至今的老臣,多少籌謀是他提出,能有大宋今日,趙普功不可沒。

  可他貪贓枉法也是證據確鑿,朝中有柳御史這樣的人,便封不住所有人的嘴,總要做個樣子才是。

  「你自己寫封奏本,乞骸骨便算了。」趙匡胤擺了擺手說道。

  不讓乞骸骨,那便是貶謫,也不知貶趙普去哪裡,趙德昭在腦海中搜索了一番,只記得趙普因為此事的確離了中樞,但去哪兒就不記得了,後來趙光義上位,又將他給請了回來。

  「官家——」趙普並不想離開京師,就算是貶去官身也好,做了這麼多年宰相,留在京師做個庶民,也比離開京師做個外放官員要有利得多。

  正當趙普再次開口乞骸骨之際,殿外突然傳來腳步聲,「官家,八百里加急!」

  趙普倏地住了口,殿中三人同時朝殿外看去,只見一個信兵風塵僕僕而來,嘴唇發白乾裂,許是剛才大聲開口說話,有血滴從唇上滴下。

  一雙眼睛通紅,眼底發青,一看便是不眠不休疾馳回京。

  「官家,八百里加急,契丹人越過馬鬃山,朝瓜州去了!」

  「什麼?契丹人?」趙德昭腦中「轟」得一下,大步朝信兵走去,取了他手上信報,又急急呈給趙匡胤。

  趙匡胤快速打開,「是靈州來的...」

  趙匡胤一目三行看完,轉身遞給趙德昭,趙德昭迫不及待看去,情報上所寫,是伊州發現契丹兵蹤跡,不敢驚動,思來想去,伊州城主陳將軍便派人朝靈州送了封示警。

  靈州馮繼業當即命人查探,得到確認後又快馬加鞭,將信報傳於朝廷。

  趙德昭看完,熟練得將信報遞給趙普,「契丹人怎麼會知道這件事的?」

  「除了噘廝囉還能有誰?」趙匡胤冷哼一聲,攻打瓜州,是噘廝囉的計策,也只有他成日想著聯合他人。

  若是景瓊,他才不會讓契丹插手回鶻同歸義軍之間的事,以他的性子,可不願同旁人分一杯羹。

  「看來,噘廝囉並沒有全然信任李光睿。」趙普說完,趙德昭看向趙匡胤問道:「官家,契丹人出兵,已是越過大宋邊境,官家不能置之不理。」

  「這信報從伊州到靈州,又自靈州到開封,已是過了不知多久,怕是...」

  瓜州就算沒有被契丹拿下,也已經陷入苦戰之中,此時再發兵,就算最後能奪回瓜州,可一千禁軍...怕是也晚了。

  趙德昭心中一涼,他也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可能,不過怎麼因為這可能,而就放棄了鄒進他們?

  「我讓他們帶了霹靂彈,加上還有歸義軍,守城,想來能守些時日,不急...不急...」趙德昭聲音越說越輕,腦海中瘋狂得想著辦法,這個樣子,便是連趙普看著,都有些於心不忍。

  鄒進是趙德昭一進禁軍就在一起的兄弟,他們一起經歷禁軍比試,之後一同去了太原戰場,最後拿下幽州等城池。

  戰場拼殺來的生死之交,眼下說要放棄,如何可能?

  可是,事實便是如此,伊州、瓜州相距甚近,就算此時命邊境守軍出發前往,怕也是來不及的。

  「等等,」突然,趙德昭似乎想起了什麼,眼睛一亮朝趙匡胤道:「馬鬃山南,由第五道可由伊州直到瓜州,可是,這其中是由莫賀延磧攔著的。」

  「莫賀延磧?臣怎麼就忘了...」趙普附和道:「莫賀延磧古曰沙河,又稱八百里瀚海,目無飛鳥,下無走獸,復無水草,其環境極其惡劣,契丹人走第五道,短時日根本無法抵達瓜州。」

  「官家,一切還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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