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宮後,趙德昭又找了曹璨一次,又打聽了一遍沙州行商之事。
「我知道的就這些了,」曹璨不明白趙德昭的鄭重其事,還是將自己知道的詳細說了出來,「殿下,可是他們這行人有異?」
趙德昭點了點頭,將自己的猜測說了出來,「但或許就是巧合,我也不能說但凡是從沙州來的,就一定同歸義軍有關。」
只是若當真有關,歸義軍沒有大大方方前來,反而偽裝成行商,那就有問題了。
曹璨聞言神色也嚴肅起來,「要派人去沙州探查一番嗎?」
「不,一來一回時日太久,等不及...」
況且,京師就有個人了解沙州,正好叫來一問。
洛晟時隔半月再次走入郡王府大門,還以為殿下詢問噘廝囉同節度使會面一事,可不巧,在他傳信給噘廝囉之後,那邊卻始終沒有回信,也不知是怎麼回事。
不過,待洛晟見到趙德昭,聽他問起的卻是另一件事。
「沙州曹家?」洛晟皺了皺眉頭,西域商路他只親自帶過兩三次,從未見到曹家人,就算那姑娘站自己跟前,也不能確定是不是啊。
趙德昭倒也沒有灰心,問道:「那你可知曹元忠娶了幾房妻妾?生了多少兒女?」
「這倒是聽起過...」
他們做生意的,去到一個地方,便是要打聽當地的情況,是以,去到沙州時,他們便在沙州最繁華的茶樓中坐了一日,聽沙州百姓聊天,吃穿住行都能從細枝末節中察覺到,也能了解當地百姓的喜好和風俗禁忌,別錢還沒賺到,就被人轟了出去。
曹家的情況,也是在茶樓中聽來。
「曹元忠娶了一妻五妾,妻子姓王,生下嫡長子和三子,納的妾中,三個有自己的孩子,次子生母姓何,生孩子難產死了,另外兩個生的都是女兒,一個是瓜州人,姓田,一個是于闐的,姓石。」
「石?石頭的石?」趙德昭眼眸一亮,立即問道。
「是,石頭的石,說來也巧,聽聞石氏的女兒在族中排行第十,所以也叫她十娘子。」
......
十娘子今日要去赴約,赴一個她等了許久的約。
入京那日,她在城外驛站對名叫曹璨的小將軍一見傾心,雖然那個麻煩她自己也能解決,但總歸是偏離了原本的計劃,而曹璨的出現,讓她得意繼續隱藏身份,入得城中。
雖然米叔不贊成自己的做法,但阿母說過,幸福是靠自己爭取的,其他都不重要。
十娘子看著鏡中的自己,明眸皓齒,不比京師美人差,可這麼多日偶遇,她也沒見曹璨對自己態度有任何改變。
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同看旁人是一樣的。
「真是根木頭!」十娘子氣惱得將梳子扔在梳妝檯上,可當眼角看見妝檯上放著的請柬,還是忍不住彎了唇角。
請柬是曹璨命人送來的,約她今日大相國寺一見,當然,十娘子並不以為曹璨一夜之間能想通些什麼,說不準今日,又要聽到一番義正言辭的拒絕。
不過沒關係,皇帝的壽宴還沒開始,她在京中,還有時間!
十娘子裝扮好,打開屋門的時候便見米叔站在外面,「我要出去一下。」
米叔嘆了一聲,卻也知道拗不過這位,只好讓開路,跟在她後面絮叨,「京師里的人太聰明了,能少見人便少見人吧!」
「知道了,我會當心的。」十娘子剛跨上馬,想到什麼立即又翻身而下,「米叔,準備馬車!」
米叔一臉「我就知道」的模樣,嘆了一聲後還是聽十娘子的,讓人趕了一輛小巧精緻的馬車出來。
要知道,在沙州時,十娘子從來不屑坐馬車,從來都是騎著馬來去如風,如同沙漠上翱翔的蒼鷹。
可現在,她竟然要折斷自己的翅膀,做金絲籠的鳥雀,米叔不明白,米叔覺得可惜!
大相國寺就在城中,坐車不過小半個時辰。
十娘子拎著裙角下了馬車,抬頭就看見曹璨靠在寺外石柱上百無聊賴的模樣。
還是那麼英俊好看!
「曹郎!」十娘子走到曹璨面前,捏著嗓子喚了一聲。
曹璨雞皮疙瘩都快起來了,低頭見了人,握拳咳了一聲,轉身就朝寺中走去,「走,我們進去。」
十娘子臉上微微有些失望,他沒有任何改變,今日叫自己出來,是要在神佛面前表明他的心意,好讓自己死心嗎?
二人入了寺,卻沒有在神佛前停留,直接穿過殿堂,繞過花園,到了給香客準備的禪房外。
十娘子停下腳步,看著曹璨背影問道:「曹郎,來這裡是為何?」
曹璨沒有轉身,徑直朝其中一間禪房走去,屋門在他手下開了半扇,露出裡面微弱的燭光,「你可敢來?」
十娘子抿了抿唇,手在腰間摸了摸,遂即露出個純真的笑容,「既是曹郎讓我去,我便去,就是刀山火海,我也去!」
坐在屋中的趙德昭清晰得聽到了這番露骨的表白,突然覺得自己像拐賣少女的惡人。
迎著光,他看見一臉心虛的曹璨帶著個小姑娘,走進了禪房之中。
十娘子還同那日街上見到時一樣,嬌嬌小小的,頭上插滿了珠翠花鈿,藕色衫裙的裙角隨風飄揚,同京師閨秀的確沒什麼差別來。
「你是誰?」十娘子見屋中還有一人,忙朝曹璨走了幾步,躲在他身後探出半個腦袋,「曹郎,屋裡怎麼有旁人?」
曹璨一個大步站到趙德昭身旁,沒有說話,惹得十娘子跺了跺腳,狠狠瞪了趙德昭一眼。
「十娘子,幸會!」趙德昭拱了拱手,「此前咱們見過,這麼快便忘了?」
十娘子沒有說話,抿了抿唇又看了一眼曹璨,奈何曹璨盯著地面,絲毫沒有看到她的眼神。
「十娘子,還是應該叫曹十娘,京師好玩嗎?我竟也不知,你們曹家還做生意!」趙德昭一手撐在桌上,歪了歪頭,見十娘子臉色陡然一變,知道自己猜對了,忍不住便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