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 靈州的安排

  今年的科舉有了新規,不僅考生們,便是京師中的普通百姓都感覺不大一樣。

  貢院中,薛居正已是待了快有一個月,雖然朝廷準備一應俱全,沒熱著他們也沒冷著他們,沒餓著也沒渴著,但這滋味著實難以形容,薛居正也算體驗了一把「坐牢」的待遇。

  犯人坐牢倒是不用思考什麼,可他們還得費腦子去出題,又因為考前出了那檔子事,他還得避開曾經給呂蒙正做過的類似題目,省得屆時又被人彈劾。

  這日開考,他也算鬆了一口氣,將事情交代下去後,便坐在主考的屋中等待收卷。

  宋初的會試內容比之明清簡單,分為詩賦、論策、帖經、墨義,實際上主要是以詩賦取士,詩賦中最主要的則是賦。

  而帖經、墨義相當於現代的默寫,考背誦經文及其註疏而已,內容和方法也都極為簡單。

  今日第一場,考的就是帖經墨義,取《孝經》一道、《論語》或者《孟子》一道,《易》、《書》、《詩》、《春秋》、《禮記》內兩道。

  貢院的考生坐在號房中,用著考場提供的筆墨,對著試題或是下筆如飛、或是皺眉沉思,此時早已將考試前的非議丟在了一旁。

  貢院旁的別頭試院中,不同於貢院擠擠嚷嚷的號房,這裡空曠而又安靜,更是連空氣都清新了幾分。

  呂蒙正坐在新建的號房中,波瀾不驚奮筆疾書,紙上這些帖經墨義,多少個夜晚,他一字一句抄寫為換得幾個銅板,早已爛熟於心。

  他被寄予狀元之才,定會全力以赴,不叫老師和殿下失望才好,他會用他自己的實力,來證明自己不是因為關係才能入仕!

  等著瞧吧!

  ......

  趙德昭打了個噴嚏,揉了揉鼻子嘀咕一聲,騎著捷豹繼續朝府里走去。

  到了門口,就見曹十七已是等在了那裡。

  「夠快的啊!」趙德昭朝曹十七揮了揮手,繼而一躍而下,「走,跟我進去。」

  「殿下將屬下喚來是為何事?」曹十七腳步匆匆,跟在趙德昭身後問道。

  趙德昭笑了笑,開口道:「此前我同你說過,靈州需要個人,現在正是時候了。」

  曹十七聽了這話,才想起賞燈宴那晚趙德昭同自己說過的事,臉上一喜,問道:「上頭同意了?殿下是怎麼說的?」

  曹十七見呂端都要帶人趕赴靈州了,他這兒的消息還沒下來,以為會要費一番功夫。

  二人進了書房,趙德昭命孫沖在門口守著,這才又道:「我同楊帥說了,你快要娶媳婦,想要再建些功業,在京師怕是沒機會,去靈州正好。」

  曹十七眼睛一亮,「楊帥這就同意了?」

  「這有什麼不同意的?」趙德昭笑著道:「自請去邊軍的可不多,他還不趕緊應下。」

  趙德昭說著,走到書架邊上,從裡面抽出幾本書冊來,回身扔給曹十七,「到了靈州,好好參詳參詳。」

  曹十七接過這幾本書冊,翻開一看,卻都是關於守城的內容,他又合上書,可書冊封面上卻只簡單寫了《守城方略》四個字,連著作者是哪個都沒寫,不覺奇怪。

  「別看了,這是我根據《孫子兵法》、《孫臏兵法》、《吳子》、《六韜》、《太白陰經》等裡面關於守城的內容摘錄出來寫的。」趙德昭邀手請坐,他這話不假,但更多也參考了宋初之後的兵書著作,比如南宋陳規的《守城錄》、北宋許洞《虎鈐經》等。

  曹十七聽了這話,重又翻看起來,一邊道:「殿下這是讓我去守靈州城?有人會攻打靈州?」

  也不怪曹十七會這麼想,任誰突然扔給他這麼幾冊書,都會這麼以為。

  「想多了,」趙德昭扶額道:「這裡面記載多是如何修築城牆,如今山前七州拿下,但遼國人定賊心不死,如何將城牆修築得更為堅固,便是重要之事,但我回京,總不好再插手邊防之事,你此去靈州,便放手一試,若有成效,我這便有理由上奏。」

  防備遼國人只是其中一個原因,還有一個便是加固靈州城防,也是防備夏州。

  眼下,夏州當不會對大宋有所圖謀,可這不代表今後不會,若是哪一日夏州政權攻打大宋,靈州不可避免遭受戰火。

  讓曹十七先行去做番準備,也算防患於未然了。

  「可是...」曹十七合上書冊,「屬下去也不過是個守城將,靈州可是有防禦使的,能聽屬下的嗎?」

  「嘖,呂端不是在靈州嗎?」趙德昭嘆了一聲道。

  「呂大使?他是茶馬司大使,管不到城防上來啊!」曹十七對趙德昭的話很是奇怪。

  「呂端是茶馬司大使不錯,可他兄長是政事堂參知政事,未來還能再進一步,有這層關係在,防禦事怎麼都要聽聽他的話,再者說了,此事又不是壞事,做好了說不定還能有賞,何樂而不為?」

  曹十七點了點頭,「成,那便按殿下說的辦!」

  「你的調令這兩日應該就能下來,慢慢收拾,不必同呂端一同出發!」

  「是,屬下遵命!」

  ......

  京師會試如火如荼進行著,潭州防禦使潘美也收到了京師的軍令。

  「攻打南漢?」潘美起初並不明白京師為何下達這條軍令,最近這些日子,南漢並沒有什麼逾矩行為,老實得很。

  而他們一向是防禦為主,也很少主動去攻打南漢地盤。

  軍令是明面上的,政事堂還有一封是關於此事原委的文書,待潘美看了之後,才知道這其中竟然牽扯了這麼多事。

  文書最後,政事堂也告知潘美,軍需物資包括戰船晚些便到,另外,朝廷也出了一份文書去到江南國,讓李煜出具一份勸降書給到南漢劉鋹,讓潘美看江南國和南漢後續態勢再出兵。

  「官家此舉為何意?」潘美身旁團練使邵樾卻是不明白了,明明已是知曉江南國謀劃了這一切,也是他們慫恿江南諸國聯合抗宋,而官家卻還大張旗鼓告知李煜他們準備攻打南漢了。

  且不說李煜會不會聽官家的送勸降書過去,若是不送,豈不是知曉了他們準備發兵,難道不會告知南漢以便讓他們提前有所部署?

  再者,李煜本就要求他們聯合,官家就不怕李煜趁此相助南漢,阻撓他們大宋的攻擊?

  潘美跟隨趙匡胤許久,稍想一想也便明白了他的用意。

  「李煜想要對抗大宋,其實最想倚靠,也最倚靠得住的,可不是南漢,而是——」

  「遼國,契丹人!」邵樾回過神來,脫口而出道。

  「是,」潘美點頭,「可這個時候,遼國使團還在京師,和談尚未出個結果,你覺得李煜能指望他們這個時候相助?契丹人沒有動作,李煜自然也不敢有所動作,官家這麼做,純粹是噁心人罷了!」

  潘美笑得得意,邵樾也忍不住咧開了嘴角。

  李煜明知大宋是為了敲山震虎,可卻無可奈何,只能眼睜睜看著大宋攻打南漢,甚至為了自保,不得不聽他們大宋的話,去寫這麼一份勸降書送去。

  這苦水,只能笑著往下咽!

  「好了,雖然得等那邊的消息,不過眼下看來,不管李煜是寫還是不寫,這仗是必打無疑的,咱們也早做準備為好。」潘美說完,轉身看向牆上的輿圖。

  嶺南多山,中原王朝對嶺南的戰役可不容易,尤其有兩場比較困難。

  其一是秦軍進兵嶺南,這是中原王朝首次大規模征服嶺南,其二是漢武帝滅南越國。

  「秦漢時期這兩場戰役,北方軍隊都是分五路進入嶺南,一軍塞鐔城之嶺,一軍守九嶷之塞,一軍處番禺之都,一軍守南野之界,一軍結餘干之水...」

  潘美皺了眉頭,眼下大宋面臨同漢武帝相似的局面,定都廣州的南漢王朝定會為自己的生存而頑強抵抗,他們該如何出擊,方能拿下?

  是分兵?還是集中兵力?

  若是分兵多路進攻,聲勢較大,迫使南漢軍在漫長的戰線上同時應戰,難以互相聲援、互為犄角,但前提是必須大規模調動軍隊,而且每支軍隊的兵力還不能太弱。

  可朝廷給他的軍令中,只讓他調動潭州和朗州的軍隊,若分兵部署,怕是不夠。

  那便只有集中兵力,重拳出擊,軍隊匯集一處,也能省兵節餉,但要冒被四面包抄圍殲,或者南漢軍以逸待勞,宋軍卻疲於奔命的風險。

  該如何選擇?

  潘美視線在輿圖上游移,最後定在賀州。

  邵樾也主意到了潘美停留的地方,點頭道:「賀州是南漢西部重要防線,若能攻克賀州,而後奪桂州,掃昭州——」

  「不,」潘美卻伸手打斷邵樾的話,「若能攻下賀州,先西向橫掃昭州,而後再奪桂州才是正理,你看,」潘美指向輿圖一角,「去桂州要經越城嶺道,這裡地勢低平,是跨越南嶺,最便利的路線,因此是秦漢以來,一直是北方軍隊到嶺南的主要通道,南漢自然也知道這一點,況且,桂州可是南漢重要的戰船修造所在,不會沒有重兵把守,攻取桂州拖得時間越長,越不利於後續戰役...」

  潘美說完,指尖點在另外一座城池上,「昭州是嶺南薄弱所在,攻下昭州,嶺南西線便盡在我宋軍掌握之中,再取桂州,則會容易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