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臚寺的職責便是接待外賓、主管民族事務與外事接待活動,相當於現代社會的外交部,裡面自然是有宋人官吏在的。
耶律休哥再怎麼囑咐避著些人,可鴻臚寺驛館中這些小吏們可不是吃乾飯的,契丹人的一舉一動都被他們看在眼中,耶律休哥這晚回來後的事,自然也會稟報上去。
自然,耶律休哥此等不尋常的舉動,流傳出去後又如何被編排,就是後話了。
翌日,耶律休哥本已是準備入宮,不想卻收到消息,說皇帝今日繁忙,和談事宜得往後延延,若在驛館待得煩悶,可由驛館主簿帶著去市集瓦舍看看熱鬧。
耶律休哥本就聽聞宋國春闈將即,想來皇帝忙碌也是應當,多等一日卻也無妨,他們也正好再商議商議。
宮中,趙匡胤不僅同禮部官員確認春闈科考之事,也在安排這同南漢的戰事,軍令已是通過兵部發給潘美,讓他提前做好準備。
南漢位於江南地區,水戰成為不可或缺的戰鬥方式,為了應對這一挑戰,去年朝廷就撥了款,在京師城外挖了教船池,蓄水造船並進行水軍訓練。
此次便有了用處,汴河上每日往來商船眾多,這些水軍需要瞞過眾人耳目分批出城,戰船或是偽裝成商船,或是趁夜色經黃河抵達潭州。
除了水軍之外,糧草也是重要物資,趙匡胤的意思,本是想讓王祐充當轉運使,不過他最近忙著籌備檢校庫,這事做了一半也不好臨時換人,只得作罷。
薛居正又被關在貢院中,趙匡胤最後點了呂餘慶兼任淮南、湖南、嶺南、劍南水陸發運使,負責物資的籌備工作。
確定好了一應事宜,趙德昭也出了宮,同時也在思考著一件事,出門後當即去了東作坊。
黃虎見了他人,立即苦著臉率先開口道:「殿下,您說的那地雷,下官還沒頭緒——」
見他這副模樣,趙德昭才反應過來,黃虎想來以為自己是來問地雷的進度,忙笑著擺手道:「多慮了,我今日來不是為了地雷。」
「不是?」黃虎聽罷才放下心來,上官只要不是來催進度的,什麼都好說。
他將桌上攤放著的紙張、彈片、硫磺等東西歸攏在一旁,才恭敬得站在趙德昭面前,問道:「殿下今日來是為了何事?」
趙德昭在紙張中翻了翻,找到一張未曾用過的,又從一堆工具中劃拉出一支炭筆,這炭筆倒不是他的主意,民間奇人多,這炭筆是其中一個工匠想出來的,同現代的鉛筆有異曲同工之妙。
「我想呢,有沒有一種火藥,是可以在水中用的!」趙德昭拿著炭筆點在紙上,卻沒有下筆畫些什麼。
「水裡面?」黃虎起初驚訝,水火不相容,火藥進了水裡要怎麼引燃爆炸,這壓根就是矛盾的呀!
可他沒有立即出聲反駁,殿下總有這些奇思妙想,但無論一開始多難以接受,最後卻總能發現他是對的。
黃虎順著趙德昭的想法思考著,「首先得用個防水的東西裝火藥,木頭竹子這種東西就都不能用了,金屬在水中又會下沉,怕也是不行的。」
趙德昭點頭,很欣喜黃虎能第一時間想到這些,「你覺得,什麼東西在水裡,又能防水又輕?」
趙德昭心中是有答案的,可經過了「妖邪」一事後,他也不會輕易將結果說出來了,而是像現在這般循循善誘,通過黃虎的口來說出他的方案,最後傳出去,那也不是他的主意。
也省得他天天在那本冊子上塗畫些有的沒的,費時費力費腦,他也不想花這些功夫。
「用豬牛的尿泡!」黃虎一拍桌子,眼睛倏地睜大,「這東西不怕水,而且也輕,不會裝了沉下水底去。」
「是啊,我怎麼沒想到,黃提舉如今果真不一樣了!」趙德昭笑著贊了一句,之後繼續道:「但到了水下,又該如何引燃火藥使之爆炸才好呢?」
黃虎剛還因為趙德昭的誇讚忍不住高興,此時聽到這個問題,又愁眉思索起來。
若在水中用,自然不能像霹靂彈一般用引線點燃,這東西入了水立即就滅了,最好也是在密閉的空間中將火藥引燃了才好。
趙德昭沒有打斷黃虎的思索,而是用炭筆在紙上畫了個圓球充當豬牛尿泡,而後畫了一個長長的管道,在裡面畫了一條長線,線頭是火焰標記,外面又畫了一塊木板。
「對啊,還有羊腸!」黃虎看著趙德昭「隨手」畫的圖,指著連接尿泡和木板中間一段管道說道:「這邊可以用羊腸,羊腸防水,也是密閉的,中間連引線,可引線是軟的啊——」
黃虎看著圖,可是引線是軟的,放在水裡若經過水流撞擊,別自己人還沒來得及離開,火星就將尿泡內的火藥給點燃了,這不是炸了自己麼!
「那就換成硬的!」趙德昭說道。
「硬的?」黃虎眼神迷茫,什麼引線還能是硬的?
他正想著,餘光瞄到牆角驅蟲的線香,頓時茅塞頓開,「用香!」
「好主意!」趙德昭拊掌贊道:「如此,倒是還能提前算好和敵船之間的距離,再通過水流快慢、香的燃燒時間來做個定時炸彈了!」
「定時炸彈?」黃虎咀嚼著這個詞,最後忍不住點頭,「倒是貼切!」
「你先試著做做看!」趙德昭最後說道。
黃虎聽了這話眉頭又蹙了起來,一個地雷還沒做出來呢,如今又給他加了個水中霹靂彈的任務,朝廷的俸祿可真不好拿啊!
「你慢慢來,不急!」趙德昭笑著起身,解下腰間錢袋放在桌上,「這幾日辛苦,請兄弟們喝酒!」
黃虎一見錢袋,頓時眉開眼笑起來,「多謝殿下體恤,下官一定好好辦!」
趙德昭看他光速變臉,無奈得隔空指了指他,最後搖著頭離開了東作坊。
門口,何承矩不知什麼時候等在了那兒,見到人出來,走上前小聲道:「林五傳話來了。」
「林五?」
「城外別院那個!」何承矩知道趙德昭貴人多忘事,也沒想到他能這麼健忘。
也怪不了趙德昭,他這腦子除了要記著宋朝的事,還裝了不少宋朝之後的事,哪裡能事事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