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槍舞可好看?可能為這宴席添彩?」楊延瑛看著劉厚德問道。
劉厚德咽了咽口水,張了張口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他其實不明白,明明是替漢人出氣,為何會到如此局面?
趙將軍當真是如此高風亮節之人?
那他又該用什麼手段來保全自己的富貴?
「楊家槍法自然是極厲害的,本將大飽眼福了!」趙德昭見樓中氣氛嚴肅,而經楊延瑛這麼一鬧,劉厚德不會再有其他花招了。
劉厚德心思是活絡,可若用在這種地方,趙德昭對他的好印象卻要打一半折扣了。
劉厚德哪裡還敢,他見楊延瑛收了槍,才敢抬手擦了汗,笑著道:「原來是楊家槍,恕罪臣眼拙了,有楊家槍助興,自然沒有什麼能比了。」
楊延瑛「哼」了一聲,走到曹璨給她留的位子坐下,將長槍放在一旁,看向趙德昭說道:「涿州也不過如此,還是趕緊將幽州打下來,咱們回京師去。」
什麼咱們?
怎麼就咱們了!
趙德昭頗是無語,眼角餘光掃了一眼樓中諸人,卻見他們要麼偏頭談笑,要麼夾菜喝酒,沒有一個看向他們。
可沒有一個不是支起耳朵聽他們這邊動靜。
趙德昭嘆了一聲,沒再說什麼,這場宴席也便真如尋常的聚餐,大家吃了頓熱飯菜,稍喝點了點酒水就散了。
這自然不是劉厚德所希望的,他本想借這場宴席討好趙德昭和諸位將軍,可現在看來,路是走反了。
酒宴散去,樓中諸人各自告辭離開。
涿州城防已是換了人,鄒進帶著人守城門,石保吉則負責巡邏全城,生怕城中有藏著的契丹人想要作亂。
府衙中,原先的官吏也都離開,劉厚德安排好了一切之後,也回了自己府邸。
劉夫人還沒有休息,見劉厚德神情疲憊,命人送上食水,關心問道:「可是不順?宋軍為難你了?」
劉厚德接過溫熱的帕子蓋在臉上,疲憊感如潮水一般涌了上來,隨之一同湧上來的,是彷徨和無力。
他在涿州多年,因為體察上官步步高升,他琢磨人心,總以為人都一樣,逃不過貪嗔痴怨憎會,只要拿捏住了,沒有什麼是辦不到的。
韓德源看上了自己女兒,他便送給他為妾,有女兒吹枕邊風,他這官位升得又穩又快。
可是韓德源喜新厭舊,女兒被他冷落,犯了錯之後被打死在府中,可來通知的人說是女兒得了急病,沒救回來。
他雖然貪戀權勢富貴,但女兒也是自己骨血,豈會不心痛?
而這個韓德源,遲早也會讓新人上位頂替他,最好的辦法,就是讓韓德源沒法做主。
也終於讓他得了這個機會,韓德源這個庸碌之輩,死在了自己的蠱惑之下。
可這位趙將軍為何不一樣?
他獻了城,便算作趙將軍的功績,城中也安排妥帖,衣食住行甚至女人樣樣不落,可也沒有討得了好。
是了,定然是因為那個女將的緣故。
「到底怎麼了?你說話呀,看你這樣我心慌啊!」劉夫人見劉厚德不言不語,想著是不是真得罪了那些宋軍,「要是不行,咱們就走吧,這些年也有些積蓄,就算不做官,往後日子也不會難過!」
「別怕——」劉厚德拿下已經變涼的帕子放在一旁,握著劉夫人略顯冰涼的手安慰道:「我只是累了,沒有什麼大事,這些宋軍都是講道理的人,且規矩很嚴,進城後也沒有騷擾百姓,涿州城是可以繼續住著的。」
「是嗎?」劉夫人略放了心,可多年夫妻,她總覺得劉厚德有事瞞著她沒有說,「咱們夫妻一體,若真遇上麻煩,可一定要同我說才是。」
劉厚德聽了這話,本黯淡的眸子突然亮了一瞬,默了片刻道:「說不定,夫人還真能幫上忙......」
......
翌日,涿州城除了守城的人成了宋軍,其餘漸漸恢復了往日模樣。
劉厚德在處理政務上的確是一把好手,城中百姓該怎麼過日子就怎麼過日子,聽聞是宋軍接管了涿州後,有些人甚至激動到送來了家裡養的牛羊雞鴨送到了衙門口。
其餘人也是各司其職,府衙及各處司部仍舊井然有序得運轉著,看上去十分祥和。
這一日,趙德昭也派人前去岐溝關,回來的人說李帥已是抵達,正在修整,過兩日就朝涿州來。
又帶回戰報,說新城、固安、薊州、順州等幾個州縣已是被控鶴、虎捷兩軍收復,留了人守城後,剩餘人也都朝涿州而來。
如此,幽州除了朝北方求援,周邊城池已盡數與其斷了聯繫。
「太好了!」趙德昭笑著道:「等李帥他們趕到,就可以開始部署幽州了!」
「幽州沒了周邊州縣支援,只能朝北方求援,」曹璨看向掛在牆上的輿圖,說道:「得讓人去守著關口吧!」
「這裡是德勝口,這裡是古北口,這裡是渝關,這三處是最緊要的地方,必定會有契丹援軍來。」趙德昭說著,同時也想到官家在太原時,令米信和郭進防守太行山及各處關隘,也不知這兩處他們留人了沒有。
得等李繼勛來了問一下才好。
幾人商議了約有一個時辰,劉厚德親自過來請示是否要擺飯。
「就擺在這裡。」趙德昭想著還能邊吃飯邊再想一下,有什麼漏掉的也可以隨時拿筆記下。
再者說,一起用飯的就何承矩、曹璨和王承衍,其餘將領各司其職,自是在外用飯,都是自己人,就不用講這麼多規矩了。
「楊姑娘的飯送去了嗎?」趙德昭坐下後,朝劉厚德問道。
「回將軍的話,楊姑娘出門去了!」劉厚德回道。
出門了?
不過也不奇怪,涿州城她應當是沒來過,眼下城中既然恢復了往日繁盛,她想去逛逛也是正常。
趙德昭只當楊延瑛是待在府衙無聊,便也沒去管她,只吩咐若回來了同他回秉一聲就是。
「怎麼?擔心啊!」曹璨笑著打趣道。
「你看她昨日楊家槍耍得,有什麼好擔心的?」趙德昭瞥了一眼,「終究是個姑娘,正常的關心難道不應該麼?你們一個個腦子裡都想的什麼黃色廢料!」
「黃色廢料?是什麼意思?」王承衍剛淨了手,沒有聽到他們此前談話,恰好就聽到了這幾個字,很是新奇。
「什麼你們?我可一個字都沒說!」何承矩忙和曹璨劃清了界限,一副對此話題毫不關心的樣子。
「沒什麼意思,我隨口說的!」這句話是趙德昭回的王承衍,隨後又朝何承矩道:「你是沒問,可你的表情已經出賣了你的內心!」
幾人正插科打諢,就聽外面傳來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遂即一個人影撞了進來,「氣死我了!真是氣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