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宴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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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樓今日是被包下來的,眼下這樓中,左邊坐著宋軍將領,右邊坐著涿州城官吏,大多是漢人,也有少數幾個有眼色的契丹人,為了保住性命而跟著投了誠。

  此時聽到趙德昭這話,俱是放下了筷盞,相互看了幾眼不敢說話,絲竹聲「噶」得一聲,刺耳的聲響過後恢復了寂靜,沒有樂聲,舞姬們也都停了下來,垂著手擠作一團。

  劉厚德不知道哪裡得罪了這位貴人,忙轉了身子跪了下來,「不知將軍哪裡覺得不合適,罪臣立即重新安排。」

  趙德昭指了指舞姬問道:「這涿州城平日裡就是如此?契丹舞姬....還有這些姑娘...」趙德昭看了一眼坐在將領身旁倒酒布菜,神情驚惶的少女們,「她們可都是契丹人!」

  「平日...自然不是如此......」

  平日自然不敢如此,一直以來,這些城池中都是契丹人地位高於漢人,酒樓中的舞姬,娼館中的女子,還有賣唱賣藝的,俱是漢人。

  可眼下不同了啊,劉厚德心想,不是宋軍重新奪回了涿州麼,自然是漢人的天下,該他們做主了。

  讓契丹女子跳個舞怎麼了,讓她們倒酒布菜怎麼了?

  漢人女子能幹,她們就不能幹了?

  劉厚德不解,趙德昭真是因為這個心生不滿,還是隨便找個由頭,想要發落了他們這些降臣。

  畢竟從開始到現在,所有的安排都挑不出錯來,唯有眼前這宴席了。

  趙德昭哼笑一聲,說道:「若她們是自願的,本將也無話可說,可你看她們是自願的?這些女子原先也都是良家吧,是你們強行找來的?」

  「她們的家人都是契丹罪臣,既然有罪,沒入教坊司也是應當,故罪臣才讓她們來服侍諸位將軍。」劉厚德說道。

  罪臣,自然是不肯投降的那些契丹官吏了,想來不是被關起來了,便是被殺了,他們的女眷自然也落不到好結果。

  眼下是服侍他們用飯,想來待這宴席結束,也會讓她們伺候枕席。

  「她們是罪臣家眷,又不是罪臣,城破已是艱難,家亡更是痛苦,得饒人處且饒人吧!」趙德昭不是聖人,但他的確看不得這種逼迫女子的行為。

  他們大宋能容得下投降的君臣,難道還容不下幾個女子麼?

  「你們,想要離開的話便走吧!」趙德昭朝舞姬們和陪酒女子們揮了揮手。

  起初,她們並不明白這個年輕的將領在說什麼,後來,有官員輕聲用契丹語同她們又解釋了一遍,她們卻也不敢置信。

  從前,契丹各部族相互爭鬥,輸的一方無論牛馬還是人口,都是歸於贏的一方,要她們做奴婢的也有,做妓的也有,做妾的已是算命好了。

  本以為,涿州城破,等待她們的也是一樣的命運,倘若運氣好了,得哪位將軍的青眼隨侍在側,說不定不用顛沛流離,做牛做馬!

  可現在那位小將說可以放她們離開?

  「將軍說的可是真的?」趙德昭身旁契丹女子第一個開口。

  「當然!」趙德昭點頭。

  「你們漢人常說,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我們輸了自然要認,我父親不願投降宋軍,如今身在獄中,我不敢求將軍開恩,可是我不足五歲的弟弟也被關了起來,我只求將軍能放我弟弟一條生路!」

  那女子說著一口流利的漢話,說完後又膝行著後退幾步,雙手放在額頭上,俯身下拜。

  趙德昭聽了這話,轉頭看向劉厚德,「自古以來,男童身高不足車轅不用連坐,她弟弟不到五歲,你別說已經長這麼高了?」

  劉厚德俯身,「罪臣知錯,這便命人去將人放了!」

  「慢著,再好好查一查,女子、孩童,一概都放了,要走的,允他們從自己宅中帶走適當家資做盤纏,不願走的,就給他們一個安身立命之地吧!」

  「多謝將軍!」那女子聽懂了趙德昭的話,話語中帶著哽咽,抬起頭來時,只見眼中淚珠滾動,泫然欲泣的模樣讓人看著甚是心酸。

  「你去吧,本將不用你伺候!」趙德昭見她心切,朝她揮了揮手,女子立即起身,跟著樓中一個官吏走了出去。

  樓中舞姬和陪酒女子見她安然離開,也開始猶豫起來,很快,也有人轉身走了出去,到最後只剩下了十來人。

  陪酒的走了大半,但也有人留了下來,她們或許是已無家人,也無處可去,看宋人將領還算講道理,便自願留下來掙個活路前程。

  舞姬沒剩幾個,自然是跳不成舞,她們左右看看,各自填上了走掉的人的空缺。

  有膽大的想坐到趙德昭身邊,這將軍年齡小,長得也俊,若真要委身於人,他卻是其中最好的選擇。

  可趙德昭識破她們的心思,一雙眼睛便如刀般射過去,唬得她們立即調轉了方向,最終坐到了其他人的身邊。

  「沒了舞樂助興,宴席也不像樣子!」劉厚德輕聲道。

  「要不然,便讓本將來為劉通判舞上一段!」

  便在此時,門口傳來聲音,眾人循聲看去,見是一個女子大步走來。

  她髮髻利落高高豎起,穿著一身紅色的窄袖束腰常服,手中還拿著一柄長槍,英姿颯爽令人挪不開眼睛。

  來者正是楊延瑛,她其實早就來了,只是聽到樓中爭執,便在門口聽了一會兒,也弄清楚了其中發生的事情。

  她身為女子,對劉厚德的這種行為更是看不慣,徑直走向劉厚德道:「本將雖不會跳她們這種舞,但會槍舞劍舞,劉通判既然覺得宴席沒有滋味,便瞧好了!」

  楊延瑛說完最後一個字,手腕倏地一轉耍了個好看的花槍,隨後一招白蛇吐信又連燕子奪窩,槍尖快如閃電,只看見道道殘影。

  楊延瑛紅色的衣裳在場中翻飛,宛若一道火焰,紅得亮眼、熱得灼人......

  她有意朝劉厚德逼近,劉厚德額頭冒出冷汗,不得已之下步步後退,突然「嘭」一聲,卻不知什麼時候,後背撞上了一個高几,上頭擺放的越窯青瓷「哐當」碎在了地上。

  而他的眼前,長槍的槍尖正抵在他眉心,只差分毫便可破了他的皮穿骨而入。

  一滴汗從頭上滑落,他心跳到了嗓子眼,喉嚨乾澀要冒煙一樣,卻說不出任何求饒的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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